很久以来，国字号球队的心理素质一直就是老生常谈的顽固话题——每逢大赛，上至足协高官，下至替补队员，他们的神经都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蛋壳，就连旁观者都会为其莫名其妙的失态而揪心：从5·19到“黑色三分钟”，再到现在国奥的虽生犹死，都很难逃出这个怪圈。我们只能说，中国足球不仅仅是联赛肌体有病，大脑也有病。

　　米卢时代的国家队是个特例。尽管这个狡猾的南斯拉夫老头遭遇了太多的非议，但回头想来，在中国足球并不算短的历史中，惟独2001年10强赛中那支国家队心理素质过硬，在整个预选赛过程，他们该赢的都能稳当地赢，甚至该输的也神奇地没有输。对比中国足球太多的失败战例，我们不得不承认米卢的确是一位大师。但遗憾的是，他的成功经验并没有成为中国足球的财富，两年之后国奥队走上了重蹈覆辙的最愚蠢的老路，于是便有了2004年3·20挥洒在武汉的眼泪。

　　而3月27日对伊朗的完胜更揭示了一个深切的问题：我们有实力，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帮助自己？一定要等死到临头，才爆发出全部的战斗力？

　　性格决定命运

　　神奇教练米卢的能量内核是心理调节，正是有了神奇的心理调节，那届国足才走出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怪圈，而让人看到了曾经不敢想象的胜利。

　　事实上米卢这个人有种很强的性格，他是南斯拉夫人，骨子里是不服输的。从资料上看，他在不同国家的不同任期中的训练方式都曾受到质疑，但是他没有妥协过；打比赛，面对过很多强大的对手，也总是可以体面收场。这是种强者思维的结果，也就是说，不管自己的队伍多么差劲，米卢是不怕的，不仅不怕，还要把不怕传达给队员。这种毫无畏惧的心理实际上接近于“无厘头”，接近于赤膊上阵。

　　一般来说，不按牌理出牌必然会遭到惩罚，但是我们还是总可以看到这么一类人，你明明觉得他在找死，可是他就是能逃出生天。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历史上那些经典战役，实际上都是这种赌徒思维的结果，比方说项羽破釜沉舟，比方说玻利瓦尔率军翻越安弟斯山脉，用一般思维来考量，都是神经病。这里面就有个性格力量在里面。葛洛夫说偏执者生存，应该说的是竞争极端激烈的环境，米卢对自己的处境看得清楚，所以才敢拿出他的这些做法。说到心理，说到自信，这是个基础：他要用自己的态度影响全队。

　　米卢最强调的是“以我为主”，处处突出自我的主体地位，就像打网式足球从来不会输，因为规则解释权在他手里；在机场他把黄色的登机牌说成绿色，队员也只能说是绿色，当然米卢不是色盲，打保龄，打台球……无不如此。相比之下，无论是过去的徐根宝、戚务生还是现在的沈祥福，他们的能力和水平在国内教练中都是佼佼者，但在性格上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缺乏自信，在关键时刻优柔寡断被外界舆论所左右而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他们的失败，从本质来说都是性格悲剧。

　　二、语言不是按摩

　　10强赛的几大经典战例，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中国队能够控制对手。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以前这支队伍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这里面最大的原因，应该是米卢在心理调动上的成功。

　　心理调节最重要的方式是语言，这是教科书上的真知，但米卢却很少采取语言的办法。客观地说，米卢本人的语言能力并不强，条理不清晰，跳跃性太大，甚至有很多人说他语无伦次，听后不知所云。他使用的是身体语言和更多的其它手段。现在回忆起采访国家队的种种细节，米卢用自己的表情、行动施展心理调节术的情景数不胜数。

　　2000年亚洲杯时著名的大字报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当时米卢让所有国脚写下打进决赛的10个注意事项，结果第一条就是闻名的“态度决定一切”。大字报张贴出来后，所有国脚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是老米的“表演”了，他郑重写下“博拉”后，像慷慨激昂的革命者一样高呼:这就是我们的誓言！但事实上，这是米卢少有的使用语言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范例，他更多地是用观察和暗示，而不是我们习惯了的动员会。事后，很多国脚对这件事的评价极高，共识是:我们特别像走上战场前的斗士，不破楼兰誓不还。

　　也许真是我们孤陋寡闻，米卢的很多做法、办法总是离我们思维中的“正道、沧桑、严谨”比较远，看着新鲜、有兴奋感，但在接受时又总是行动上的迟缓者。中国有句老话，叫“随心所欲不逾矩”，说的是境界。米卢在心理鼓动方面的许多表现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而中国教练在这方面明显欠缺——比赛前的准备会一开就是两个多小时，单注意事项就近百条，开完会，队员脑袋直发胀，根本记不住要注意什么了。其实强调对手太多了，反而忘记了自己的特点。这届国奥首战打韩国前，反复强调防这个，注意那个……结果就不知道怎样打出自己的风格了。

　　这绝对是个素质问题。一个教练到底是个训练员还是统帅？甚至说不许他当教练他还能不能做些别的？我可以相信好的球员除了踢球什么都不会，但绝对不相信教练不需要综合素质。演员不能都当导演，就是这个道理。

　　记者李浪婴

　　相见不如怀念

　　■李浪婴

　　“当爱情的小船被风浪掀翻之后，请让我们友好地分手”，君子绝交不出恶声，阎世铎显得很大度地把米卢送走了，也同时掀翻了米卢留给中国足球的东西。米卢带走了大把的金钱，以及几大箱的中国纪念品用来摆设他墨西哥的居处，怀念着他在中国时的风光以及廉价卖给他的房产。而中国足球在“世界杯270分钟不射”的声讨中已经完全认定了米卢的江湖骗子身份，抽签才是硬道理。

　　只有到了我们连来旅游的马来西亚都赢不了了，我们才怀念起米卢和他的时代起来。不久前在桂林看到米卢时，我还忍不住联想起他的那些绯闻和商业秀，不爽的眼光投在他那猴子般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上。事实上大多数的中国记者都不喜欢米卢，只有在国奥的中马之战后才会想起他的好处来。飞鸟凉为那英写了一首歌名叫《相见不如怀念》，好像就在说米卢。

　　在郝海东的挑头下，对米卢的网式足球、快乐足球，在十强赛前就开始了各种声音的批判，但米卢认定了一点，技术和意识上已经定型了中国球员不可能在训练中一下子变成齐达内，他要做的也就是让这帮普通的拿着上百万高薪的球员不失常，这就够了。他不会像祥子那样在比赛后遗憾地说“我们本来不是这个水平，只发挥了70%甚至更少”。米卢的领军走的未必是正道，艺术笼罩在狡诈的外表之下，但大胜乌兹别克、阿联酋和卡塔尔，甚至小组赛昆明变阵赢印尼，都是近年来中国足球少有的酣畅。

　　戴个帽子叫“态度决定一切”，看的电影叫《铁血男儿》，都显得米卢很懂“政治”。但他的政治又完全是足球本身的东西，比如：你听我的话就是态度。鄙视米卢的时候我们常常想起乖戾的塔瓦雷斯，米家军也的确几乎可以说是这十年来政治觉悟最低的国足，尽管后来有了郝范和好之类的新闻出来，但更多的是什么美女记者，什么广告秀，几乎在外界的注意中米卢就是一个江湖游医，我们似乎更喜欢看到我们的英雄都是道德完人，但分手后包括足协的专家也没见几个真正好好总结过米卢的成功。

　　所以，今日之败，败得不冤。

　　不同的原因　一样的宿命

　　总是一次次地重复愚蠢的错误，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国字号球队的怪圈就像一个摆脱不了的幽灵，以至于置身其中的人都常常“不识庐山真面目”。不管是一任又一任的足协掌门人，还是一代又一代的主教练都逃不过这样的宿命。他们在失败后的反思曾经想警醒后来人，但国字号球队的悲剧却依旧在不断的轮回。

　　徐根宝：被左右的不仅是我

　　“恐韩症”的始作俑者、前国奥队主教练徐根宝对于中国足球的失败有更深刻的理解。温故1992年是一次伤心的过程，徐根宝没有想到他这支以“抢逼围”雏形理论打造出的队伍会在一开场9分钟就被宣判了死刑。据徐根宝说：赛前我被一种观念左右了，即要起用一些南派球员以增加技术含量。但原本钢桥铁马的徐家军却因为南方球员突然加入而阵脚大乱。历史是可以温故而知新的，据悉，新的用人观念是因为足协领导和元老们。其实，被左右的不仅是徐根宝，同样受到影响的当然还是球员，当一个教练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训练比赛时，他手下的队员又怎么知道怎样去踢球。这也注定了国字号球队悲剧会不断地重复，从徐根宝、戚务生到沈祥福都难以避免。

　　戚务生：业余闹出的笑话

　　戚务生是一个悲剧人物，他带领的国家队和国奥队都以失败而告终。如果说，1997年国家队十强赛失利，戚务生和徐根宝一样都身不由己。那么，1996年他率领国奥队的失败则是另一种形式的落败。因为比赛监督在推迟比赛时间，那届国奥队比赛前比韩国队多练一个小时，结果上场后就0：3完败对手。“不懂啊，不懂，真就是一支农民队！”这句感叹成为后来球迷嘲笑中国足球队的常用语。现在中国足球职业化已经十来年了，但是这样的“业余”似乎仍然无处不在，就像本届国奥队一样，长期的封闭训练就让队员都在呐喊：“我们已经被练傻了！”

　　记者周晓亮

　　名记七嘴八舌

　　《青年体育》记者董路：许多年来，中国足球始终缺少的正是一种实事求是、勇于承担、一心为公的精神，太多的患得患失，反而给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这次阎世铎提前四轮出眼泪的不正常，凸显的是提前四轮搞审判的不正常。就我所见，中国足球不但可以提前四轮搞审判，还可以一场正式比赛未打就搞审判；不但可以正式比赛未打就搞审判，还可以在热身赛时就搞审判。我之说审判不是说技战术上的所谓“商榷”，而恰恰是形而上学的大而化之的“中国足球完了”。而这样的审判，基本模式便是大字报，不赶尽杀绝誓不罢休。

　　《足球》报记者李京鸿：我不认为国奥平给大马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但我反对这个环境要求国奥永远光荣。阎世铎为什么哭？因为怕舆论追究；舆论为什么追究？因为沈家军不胜；沈家军为什么不胜？因为怕“赢一个不算赢”，怕不光荣，怕舆论会追究。绕来绕去，绕回来了。这样看，中国足球永无休养生息之日，永远都有病。说出线毁于出线足球，看似有道理，但出线足球又是怎么产生的呢？不是大家拿刀逼的吗？

　　《体坛周报》记者王军：即使是国奥那样了，我也没有怀念过米卢时代，而且根本就不会去想到米卢。国奥队的心理素质如此差劲，除了教练有问题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足协，教练的心态决定队员的心态，教练在足协的政治足球压力下心理变形，球员的心态可想而知。 记者李浪婴电话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