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男子团体决赛那天,我没去现场,在新闻中心看了全程直播。滕海滨从单杠上掉下来的时候,我发出的尖叫声惊动了整个新闻中心。电视里没有看到滕海滨的眼泪,后来,滕海滨说:“我没有让它流下来,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中国人脆弱。”后来,滕海滨说:“我罪恶深重。”
比赛结束后,我给滕海滨发了个短信,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说回头一切都可重新来过。我没有收到回音,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
从男团预赛到决赛,身边不断有同行埋怨滕海滨:“傻呀,怎么可以这样失误,这种人怎么可以来参加奥运会?”我心想:可怜的孩子,他哪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罪过。
滕海滨从单杠上掉下来那会儿,我想起了万里之外的北京,和平里小区的那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那一对在电视机前看着儿子从器械上坠落下来的父母。去年8月,体操队从美国世锦赛载誉归来后,我做了新科世界冠军滕海滨的专访,并到他家去做客。那是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那个家庭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骄傲中,那天,他家来了一堆客人。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罪人,这个8月,这对夫妻要和万里之外的儿子一起承担责难和愧疚。想到这一切,我就对那些埋怨滕海滨的人说: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滕海滨还是个孩子。
几天来,中国军团在奥运会上的起起落落,更让人觉得奥运会是个大Party却更是个残酷的战场。尤其昨天凌晨,当杨威从单杠上摔下来时,我清晰地觉得:在这个战场上,和你对抗的不是对手却是命运。
就是去年8月份体操世锦赛结束后那几天,我天天泡在体操馆采访冠军李小鹏和滕海滨,老碰到神情落寞的杨威。因为裁判的偏颇,那次杨威很遗憾地和全能冠军擦肩而过。“杨威哥真的很想拿到一个全能冠军,他本来有那个实力的。”滕海滨在一旁悄悄跟我说。那之后,杨威憋着一口气,要在奥运会上证明自己。却不料在昨天的奥运全能决赛中,他从单杠上跌落下来……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你永远拗不过去的命运。太想得到的,却一次次失去。你正懵懵懂懂,却似乎什么都来了。
刘 静(发自雅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