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商场上的传奇人物，1979年，利焕南靠一个照相馆起家，到现在已经发展成拥有数亿元资产的横跨百货、教育、酒店等行业的集团。这也是个足球场上的传奇人物，1996年，利焕南白手起家组建乙级队深圳金鹏，当年就冲上了甲B，第二年差点冲上甲A，之后中国足坛糟糕的环境却逼得他退出，即使这样，他还是狠赚了一笔。
当初卖掉深圳金鹏，赚了多少钱？“也不多，只有几百万元。”现在已经是拥有数亿元资产的集团董事局主席利焕南，谈起经年往事，已经有些恬淡不惊。虽然他知道，就是这区区数百万元的利润，对于中国足坛现有的投资人来说，已经是可望不可及。
卖掉深圳金鹏之后，利焕南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关心足球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甚至都不知道，珠海中邦在冲上中超后已经离开珠海，摇身变成了上海中邦。只是偶尔打开电视看看赛事直播的他大多数时间在看欧洲联赛。2004赛季中超最后一轮深圳健力宝和大连实德的比赛，是利焕南在去年惟一一次去球场看球。“这还是看在深圳队夺冠的份上才去的，其他比赛真是不想去看了。”利焕南说。
说利焕南是中国足坛最早期的投资人并不为过。1994年，深圳足球开始搞会员制，利焕南是当时的第一届会长。相比当时的广东宏远、广州太阳神或者上海申花从当地足协接管球队，利焕南的深圳金鹏实实在在是白手起家，完全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早在1996年，利焕南就已经四处租借别人的队员来打乙级联赛了。
现在张海、徐明们与足协分庭抗礼的做法在利焕南看来并不新鲜，在深圳金鹏时代，利焕南作为一个投资人，已经有过类似举动。当时的他多次谏书中国足协，多次拒绝“黑哨”的暗示，在忍无可忍之下，更是提出“官哨论”，炮轰足协，并要求中国足协做出改革。也正因为此，在《深圳晚报》和《第一财经日报》举办的高峰论坛上，利焕南再次被请出来，参加讨论。
正是利焕南的这次亮相，让记者得以采访到他。采访之前，还有个小小的插曲。利焕南没有在和记者约好的时间在他的办公室出现，记者在等了两个小时准备离去的时候，利焕南终于开机接了记者的电话。见到利焕南之后，他很为此事抱歉，态度诚恳地向记者道歉，并且在采访结束的时候，专程把记者送到公司门口。
我庆幸我逃得快
《足球》：你离开足球圈将近8年，这8年里面你作为一个局外人，都看到了什么？
利焕南：球员卖球、黑哨、官哨、官员腐败，一切在我们那个时候已经存在的东西都进一步被扩大化了，现在还多了赌球，不仅球员赌、教练赌、俱乐部工作人员赌，我还听说俱乐部老板都在赌球。现在的球场没有人看球了，俱乐部的经营也不好，一切都在恶性循环之中。
这种复杂是你当初想象不到的吧？
是啊，我当初的想法现在看来太简单了！在深圳俱乐部那边做了会长之后，我发现搞足球花费不是很多，一两百万就可以搞定。但是很快就发现，并不是这么简单，要做好球队，你必须不停地投入，有一年我们光是换队员就换了两批。
入不敷出是你离开的主要原因吗？
钱掉到水里面，还能响一声，但是用来搞足球，连个响声都没有。从我自己搞球队开始，我就感觉到这个行业太烧钱，1996年冲甲B，投入我是预计的四倍，第二年冲甲A，投入又是我预计的四倍。接下来怎么办？在1997的那个赛季，我一直在想。所以从1997年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退出。后来我就跟云南红塔谈，把球队卖给他们，而当时球队又在关键的冲A时期，我只能瞒着所有人暗地里运作，去了13次昆明。公司、老婆孩子谁也没说，就说自己去北京、上海，为了掩人耳目，订机票也只能定去上海北京的，到了机场再转头去昆明。
钱不是惟一的理由吧？
扔钱让我心疼，但更让我难受的是情感上的伤害。1997年最后几场出现的问题太伤我心了。1997年冲A关键比赛，我们客场打浦东，上半场2比0领先，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上洗手间，听到比赛监督说“这场球浦东不能输”，结果下半场49分钟、54分钟接连被判点球，门将又被罚下了，最后我们输了比赛。当时中国足协是不愿意看到一个个体户在足坛，他们的做法让我很伤心，伤透了心。
退出这个圈子你肯定不会后悔了？
当然，我很庆幸，当时的决定真的是好英明啊！逃得快，逃得快（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利焕南的神情仿佛是刚刚完成了一次胜利大逃亡）！那个时候一个甲B还能收回3500万，你看现在深圳科健，连个壳都卖不动，资格越来越不值钱了，也说明这个联赛也渐渐贬值了。
在宣布离开的时候，你在我们报纸上发表了一篇给中国足协的公开信，据说后来还有第二篇，但是为什么没有发出来？
中国足协不让我发！其实第二篇的主题是“云南红塔不等于深圳金鹏”。我的意思是，深圳金鹏可以飞速进步，但是换了老板之后，并不一定就好，我的意思是提醒红塔。结果红塔接手的第一年，他们就陷入艰苦的保级战，虽然最后球队的资格保住了，但是俱乐部为此付出的代价不小。
你之前凭什么做出这种判断？又是什么问题导致球队如此退步？
不懂啊！当时云南红塔谁懂得搞足球。吃阿爷的，拿公家的，没有真正为球队着想。当时他们租借一个外援，4个半月就要付出30万美元。金鹏那个时候有个外援叫斯肯德，我花13000美元把他买来，等后来卖掉他的时候，身价已经是30万人民币了，涨了两三倍。还是目光短浅，没有长远投资的想法。
很多人都退出了，但还有很多人进入，照你的说法，搞足球是赚不到钱的，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搞？
这要看你怎么看。比如，有些俱乐部就是得利者，他不一定表现在资金的回收上。足球的广告效应是最快的，当你的公司名字一次次被媒体提及报道的时候，你不需要花费一分钱。平安接手深圳足球的时候，还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保险公司，但是到它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是全国最大的保险公司了。还有吉利，没有足球，谁知道李书福，谁知道吉利汽车？他在广州足球投了2000万，绝对超值。大连实德也是靠各地政府的支持，它的塑钢生意一下子就跟着足球火起来了。现在想想，我当初搞金鹏的时候，即便没有产品支持，就是卖个牙膏、火柴盒，现在也发了。
中国足协像是个太监
你和中国足协之间这么难沟通吗？那时候足协经常组织俱乐部老总开会啊！
在足协组织的会议上我提了，但是没有人注意啊。你想想，那时候24个俱乐部，只让你发言两个小时，太短了！怎么发？发什么？而且你说了，连个讨论的时间都没有就过去了。
你的“官哨论”被足协说成胡说八道。
是啊！1997年的时候，我曾经提出一个官哨论，当时被足协骂了，有人说我胡说八道。但是实际上，谁心里头都明白，官哨就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的，包括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官哨或者黑哨，就是因为有利益勾结，安排裁判的人有权利、吹比赛的裁判也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作假。关键是没有形成一定的监督机制，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让司法进入，让广大球迷一起监督。但是足协现在就是不想让司法进入，一些既得利益者就不想让手中的权利被别人拿走。
今年终于有人自发给球员降薪了，是市场决定了这一切而不是足协。
其实球员拿高薪并无所谓，这是他们劳动价值的体现。但是在现有阶段，他们拿到的报酬因为市场的不规范，出现虚高，也让很多球员昏了头。有了钱之后，哪个不乱花钱、泡妞、买好车、赌博。中国足协不应该在限薪上做努力，而是应该制定一个工资的比例，强制帮球员理财。比如100万的收入中，中国足协可以要求他们交30万存到足协或者俱乐部帮他们开设的账户中，请专门公司帮他们理财，就像现在一些单位的养老金一样。这样既保证以后球员退役后的生活来源，又能起到很好的引导作用。
中国足协刚刚在前不久的执委会上宣布，联赛的所有权、经营权、管理权和监督权都是足协的，而且足球是公益事业，俱乐部应该是非盈利性质的。
以前我们经常说官方垄断，就是说国家对于邮电、通信、铁路等一些国家资源的全权把握。但是足协也想玩这一手，也想垄断整个足球行业，这可能吗？中国经济25年的改革就是为了摸索市场经济，解决垄断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现在足球倒好，计划不像计划，市场不像市场。发展了这么多年，倒是成了一个怪胎。
你赞成怎么改？
中国足球必须改革，中国足协不能官办。国际足联和亚足联都不是官办，也都是靠市场养活，像现在这样，把不懂业务的人左调右调，以后可能就是刘翔做足协主席，你说行吗？
你怎么看现在的阎世铎？
阎世铎根本不懂足球（表情相当不屑），南北分区赛这样的想法都能从他的口里讲出来，感觉他基本上是个足球盲。热情有余，业务根本不精通。
张海、徐明和你有什么相同与不同？
我想我们都是投资人，都是被中国足协吓怕了的投资人。只是我不能理解张海，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大手笔之后却连工资都发不出去。
目前投资人和中国足协之间的这种对话或者说对立你觉得正常吗？
不正常啊！中国足协完全是乱弹琴，他们的定位很有问题，说你是公家吧，就不应该跟我们俱乐部抢饭吃，说你是民间的吧，就应该和我形成一致的利益，但是现在他们就是不伦不类，跟太监一样，不公又不私。利益分配的时候，中国足协就想着自己的那一部分，先考虑自己别饿着，然后才是大家的。
据你判断，中国足球还有投资前景吗？
当然有了，前提是中国足协要放下架子，把联赛环境搞好，还是有人愿意去投资足球。（麻小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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