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继海自传《我的太阳》:序 第1节 庄河 第2节 大连 第三节 足球(1) 第四节 足球(2) 第五节 命运就这样改变 第六节 健力宝赴巴留学
1993年11月,听说"健力宝"青年队就要正式起程了,整个国家都在关注着这支队伍,在这支球队身上,寄托了人们对足球的全部的热情和希望。然而,在凛冽的寒风中,留给我的,却是一丝遗憾,一丝惆怅,还有一丝迷惘。尽管我已经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但是,说实话,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在当时,我心里并没有底。
在我回首往事的时候,我想,我大概还是那种比较幸运的人。我从来没有想到,1977最后会成为我的幸运数字。在中国足协全力组建"健力宝"青年队探索"走出去"的足球模式的同时,另二支77年、78年组的中国青年队也开始成立,而这一切,都是为了6年以后的奥运会,在当时这些都属于"奥运战略"的一部分。所谓的"奥运战略",众说纷纭,所持的立场和角度不同,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态度和理解,我不是理论家或者足球运动的领导者,于此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见解,我感到幸运的只是,我生于1977年,6年以后,正好是当打之年,而所谓的"奥运战略",所针对所选拔的实际上也就是77、78年龄层次的人,无论是"健力宝"中国青年队,还是尔后另外组建的中国青年队,入选的也基本上都是1977、1978年出生的人,所以,我说我没有想到,1977最后会成为我的幸运数字。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我实际上是这一战略的最大的受益者。
还在1993年7月,我曾经随队到斯里兰卡参加第23届亚洲中学生足球比赛,那次比赛我一共打了三场,可能在场上我的表现还不俗,引起了一些专家老师的注意,所以这一年年底成立的77年组的中国青年队,我就被盖增臣主教练招至麾下。
说起70年代出生的人,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众说纷纭,褒贬不一。听说在写小说的人里面,也有一个什么流派,叫"70年代出生的作家",又好像叫"美女作家"。而在踢足球的人里面,70年代出生的人就更多了,尤其是77、78年出生的人,因为受惠于"奥运战略",更是在一段时间里显得相当活跃。但是随着"健力宝"模式的失败,对这一年龄段的球员的指责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前几年我还在一张什么报纸上看见过一篇文章,题目好像叫"别和70年代的人打交道",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意思大概是说70年代的人耽于安乐,不思进取,缺乏责任感等等。有些分析蛮有意思,有些分析也不一定对,实际上70年代后期出生的球员还是非常刻苦的,出成绩的也不少,除了"健力宝"的那些人,像李铁、李玮峰、李金羽等等,还有张玉宁、肇俊哲、祁宏、吴承瑛等,都是很好的球员。当然,这些都是一些闲话了。
1993年11月,随着"建力宝"的出国,另外二支77年龄组和78年龄组的中国青年队同时宣布成立,77年龄组的中青队里,大连除了我,还有王锋,主教练是盖增臣,而大连的陈东、李国旭则入选了78年龄组的中国青年队。
应该说,中国足协在当时对这三支队伍都还是相当重视的,其总体构思就是为了冲击2000年的奥运会,同时也为1998年的亚洲杯提供一些好苗子,因此,除了将"健力宝"队送到国外留学,对余下的两支队伍也给予了极大的关注,盖增臣入主77年龄组的中国青年队,沈阳部队队的张义明则担任了78年龄组的中国青年队的主教练,而这两位主教练在当时声名都很显赫。
12月1日,中青队正式组队,并前往梧州集训,同日,全国青年足球锦标赛决赛也在梧州举行,这一赛事一直延续到1994年的1月25日。参加这一赛事的是1993年8月在全国4个赛区预赛中获得出线权的12支球队,因此,我所在的大连青年队也同时前往梧州。这样,在梧州集训时,中国足协就规定凡是入选国家青年队的队员每周一、二、三在国家队训练,每周四、五、六回到本省、市队训练,这样就兼顾了两个方面,互不影响。
梧州我在1992年已经来过一次,时隔一年,也算是故地重游,但是心情却已经大不一样。如果说在一年以前,我多少还有点踌躇满志,有点少年不知愁滋味,那么现在,我要比以前成熟多了,也冷静多了,我妈说得很对,"健力宝"事件是生活给我的一笔财富,我在这一挫折中,学到了许多东西。我惊讶地发现,在球场上,我比以前更加冷静,更加能够控制自己,而且,也比以前更加坚韧,即使场上比分落后,也能以一种冷静的心态控制局势,甚至反败为胜。
一年以前,我完全为一种巨大的压力所笼罩,只想好好表现自己,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根本无心去注意周围的景象,说实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连梧州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而这一次,我居然能够安静地欣赏梧州的风景。南方潮湿的风吹过,我好像闻到了家乡的海的味道。山那边,有人在唱歌,我听着像刘三姐的歌声。有时候,我心里也会飘过一阵忧伤,我知道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但是,我更加珍惜眼前的机会,我觉得这是命运对我的补偿。在16岁的那一年,我变得不再浪漫,不再好高骛远,我开始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一步一个脚印地艰难前行。
我在训练中比以前更加刻苦,也更加自觉,正是在这一阶段,开始从单纯的热爱足球向理解足球慢慢过渡。我想,盖增臣教练在训练青少年上有他自己的一套思路。他常常说,青少年个性强,乐于钻研,敢作敢为,所以,要抓住这个特点,培养他们敢打敢拼的作风,让他们拔尖,争当球星,这样从中选出一些好苗子,往上输送。所以在具体训练中,盖指导就特别注重基本技术,提高个人突破、传接、控带能力和个人的灵敏性、协调性、柔韧性,而我也渐渐觉得这些都是战术配合的基础,如果个人技术上不去,配合将无从谈起,也无法正确贯彻教练意图。而我们队也正是在此基础上循序渐进,加强对抗训练,提高整体攻防能力。在这样的训练中,我开始感受到足球的魅力,这种快乐不仅是身体上的,而且还是一种智力的快乐。我回来后在翻阅当时的剪报时才知道,盖指导那时候对我很欣赏,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不止一次提到我的名字,而且认为我前程远大。这可能就是一年以后,盖指导入主大连万达队后不久就把我调入队中的原因。
南方的风渐渐吹散了我心中的阴霾,我有时想,生活真是充满了神秘,梧州曾经终结了我的巴西梦,但是一年以后,梧州又给我提供了另外一个起点,一个延续我世界杯之梦的机会,我感谢命运。
梧州的生活是艰苦的,也是紧张的,除了训练和比赛,我们还进行了体能测试,但是我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这一年,我所在的大连青年队获得了全国青年联赛的第五名。
从梧州回来后,我的心态已经彻底恢复,我又和以前那样,爱说爱笑爱闹,只是训练比以前更加刻苦,我看到有一个机会放在我的面前,我比以前更加珍惜这个机会。家里人看见我这样,都为我感到高兴。
1994年8月,中国青年队再次组建,还是盖增臣担任主教练,另一名教练是火车头体协的傅玉培,领队是孟宪武,不过,这次还增加了一个中国足协的代表,就是杨秀武老师。因为这次组建的中国青年队将要到俄罗斯进行为期80天的训练,目的是为了参加1996年世界青年足球锦标赛。这次前往俄罗斯受训的一共有23人,大连除了我,还有吴俊、王峰、林阳。另外好像还有北京的陶伟、田野,辽宁的陈洋、吕刚,八一的任猛、徐楠,天津的迟荣亮,火车头的李玮峰,北京军区的顾闯、徐亮,湖北的郑斌,等等。
我们报到的那一天,队里当场就每人发了两套崭新的队服,还有一套挺洋气的西服。我那时还从来没有穿过西服,当时就迫不及待地往身上套,穿上后,左瞧瞧,右瞅瞅,心里美滋滋的,大家伙儿在边上一起嚷,"帅呆了"。私下里我们都说:"还是国家队牛气啊,瞅瞅这衣服什么料子,要馋死地方队的人了"。那一天我的心情好极了。
回到家里,我把队里发的东西拿给大家看,我哥在一边瞧着眼馋,拿起西服就穿了起来,还在屋里走起台步,我们都乐了,我就在一边逗他:"喜欢不",我哥很认真地说:"喜欢"。我就说:"先借我穿两天,等从俄罗斯回来,这西服就归你了"。我哥一听乐了,说:"当真"?我说:"当然"。这套衣服我在俄罗斯没穿几回,也就是下了飞机装个样子,后来回家,我马上就把这套西服送给了我哥哥,把他乐得好几天都合不拢嘴。
八月的天气,俄罗斯已经有点秋凉了,那时候,俄罗斯的经济还没有完全复苏,但是我觉得这个国家有一种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蕴,走在街上,人都显得非常沉静。树叶有一点点发红,建筑都有些年代了,我听到历史遥远的回声。这种俄式建筑在大连很多,因此,在俄罗斯的日子里,我并没有特别陌生的感觉。
8月23日,我们到达俄罗斯,下塌在圣彼得堡的一所足球学校,还聘请了一位俄罗斯的专职教练。圣彼得堡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当年,彼得大帝在这里开始了他在俄罗斯的改革,使这个国家一跃而成欧洲强国,后来这个城市改名为"列宁格勒"。在我这个年龄,对这些历史的波动,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倒是我们队里的教练和领队,常常对此感慨再三。
那时候,俄罗斯的足球在世界上还是很有地位,所以,在训练中,还是感觉到了许多新鲜的东西。这是我第一次接受外教的训练,应该说,那一次的集训,对我后来的发展,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俄罗斯的球员人高马大,力量足,拼抢激烈,而且特别注重远射,常常一脚破门。在我们国家职业联赛的早期,英国和俄罗斯的足球影响特别大,英国足球的影响主要是通过教练的执教理念,俄罗斯足球的影响则主要是来自于外援,像当年申花队的莎莎、瓦西里等都是来自于俄罗斯。我到现在还认为强调力量强调拼抢本身并没有错,尤其是在国内联赛的早期,根治了中国足球的许多痼疾,使得我们逐渐适应了现代足球的一些基本要求。当然,它也带来了另外一些负面的影响,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彼得堡,我们打了很多场比赛,一次2:0胜了当地1979年年龄组的足球队,另一次2:2踢平当地1977年年龄组的足球队。说实话,我们和俄罗斯的足球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但那时候,我无论在场上还是在场下,已经学会了用脑子踢球或者看球。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俄罗斯的足球有一种停滞不前的现象,他们的球员脚下活比较粗糙,反击速度很快,但是控球能力较弱,尤其是对中场的控制。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得中场者得天下,但是由于我的位置常常在后场,所以对场上的形势看得比较明白。我们有时候也会在私下里讨论,但水平不够,常常不了了之。我想说的是,我们这批1977年年龄组的球员踢球还是很用心的,大概是受了"健力宝"事件的刺激,大家都憋着一股劲,等着日后一比高低。实际上,"健力宝"模式对中国足球的影响,并不仅仅在于它"走出去"的留学方式,而是它随之产生的竞争效应,从而刺激了我们这批年轻球员的进取精神。
11月中旬,我们从俄罗斯归来,80天的风风雨雨,长途征战,不仅使我的球技有了更大的长进,同时,也使我的心智更加成熟。这一年,在昆明,我又代表大连青年队参加了该年的全国青年足球锦标赛,而且获得了第一名。1994年,在我的生命中,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许多好事接踵而来。也是在这一年,我被调入大连万达青年队。
这时候,中国足球的职业联赛已经开展了二年,足球运动深入人心。在大连,万达队是一面光荣的旗帜,能够加入这样一支球队,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那时候,球员之间的调动似乎还不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我很快就办好了手续,而我也就此走上了职业化道路。
转自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