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学校里有一帮东北大汉,一二三四五六七排下来,大有桃园七结义七剑下天山之意,人称东北七兄弟,成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还能朗诵点汪国真什么的。但好景不长,为了争当小破官,七兄弟很快斗得不亦乐乎。最搞笑的一件事是有两位结拜兄弟为了争出黑板报抢功,一个偷了粉刷,一个藏了粉笔,搞得学校评比时班里出不了黑板报。这令我对东北人有了点成见,直到多年后,才知道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有东北帮,当然更有潮汕帮。不管在哪儿,潮汕帮总会四处拉老乡入同乡会,为首大哥还会拎着一只老母鸡杀给大家炖汤,有点歃血为盟的意思。害得我后来都不敢说自己是潮汕人,一般都以为我是浙江人。
再后来又受了王国维和金庸的毒害,我就谎称自己是浙江海宁人氏,好摆个能文善武的谱。结果人家一听海宁就说:“哦,海宁的皮衣好啊,怪不得你这件皮衣不错。”其实,在海宁金庸的名气还是和皮衣有得一拼的——只是《人间词话》的那位王先生知道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是啊,金庸牛逼啊,他简直是“中国人生存哲学”的博导,简而言之,金庸告诉我们:什么是江湖,各色人等,在江湖上是怎么混的。金庸“人在江湖飘”的生存哲学,又进一步被形形色色的武侠文化黑帮电影等等发扬光大到极致。我们这一代人接受的是主流红色革命教育和非主流黑色武侠启蒙,最终混合成一种江湖厚黑学:表面可歌可泣的侠义却埋藏着窝里斗的可悲可笑。遵循江湖规则比守法还重要。地域同乡观念和帮派弟兄情结完全妨碍了个人平等观的建立,江湖老大一手遮天。
中国足球再一次成为微缩的中国社会大观,深圳足球队贡献了这一出活话剧,从球员指责迟尚斌任人唯亲到哪都带自己弟弟当助手,到迟尚斌抨击李玮锋像黑社会老大,大家都在一起狂捣浆糊搞江湖,江湖就是浆糊,每个人都把江湖像一张皮一样用浆糊粘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在大街上走,生怕那张皮掉下来。现在,深圳队的这张皮掉下来了,皮开肉绽,骨头都白花花地出来了。
迟尚斌和“老大球员”帮争斗的有趣之处是双方的媒体争夺战。深圳球员当然吃透了本地媒体,而迟尚斌则通过大连媒体隔山打牛。据我所知,某些记者在这场拉锯战中一跃成为双方的智囊团,据说还有记者帮迟尚斌捉内鬼的——迟尚斌就这样疑心重重地迷失于深圳队的江湖泥沼。其实不光球员,记者也有不少和教练、球员称兄道弟的,对不少记者来说,也惟有江湖规则,没有是非判断。
东北人一般很爱认大哥,四川也有所谓“袍哥”文化,而吾家潮汕,更是盛产斧头帮。我平生最怕听人喊老大、大哥什么的,这容易让人产生身后有千军万马护驾的幻觉。
大哥,今后请喊李玮锋“玮锋同志”;老大,请称呼迟尚斌“尚斌同志”,大家都在江湖飘,其实都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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