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谁会为享受后悔?
4月底的北京已经开始热了,张山穿着一身军绿色,领口被汗水浸湿,脸上却一滴汗珠都没有。或许在湿润的成都呆得太久,难以抵御韩国和北京干燥的春天,张山手臂上的皮肤有些皲裂。与两年前相比,张山胖了些,卷发也遮住了耳朵……
两年前的那个秋天,刚刚获得全国锦标赛冠军的她来北京打雅典奥运会预选赛的第二站。当时她排名第二,赛后约我在长安街上的一家星巴克品咖啡,还悻悻地说,年轻选手的冲击力很大,但我有信心去奥运会。我问她,如果失败了会不会后悔回来?她淡淡一笑:“谁会为享受后悔?”
后来,她没有进入奥运会大名单,但2005年,她还是回来了。
张山是个很自我的人,“举起枪,我觉得自己像在舞台上,只要把最美的一面表现出来就足够了,不会强求什么。”刚进入国家队时,张山的这种心态被教练判为胸无大志。
“当年射击队在大赛前总要让队员交比赛方案,不免写些决心、目标之类的话,我就不爱写。”为此,国家队教练还专程跑了趟四川南充,给张山的爸妈打“预防针”。父母也没少为这事给女儿写信。“那时候,最怕收到爸爸的信。每封信都得看好几天。我就觉得父母不理解我。”后来,张山和父亲在自家楼下散了一整夜的步,她给爸爸讲她打飞碟不仅仅是为了冠军……
1992年巴塞罗那,不为拿冠军而打枪的张山在男女混合项目上战胜男选手,获得冠军,这也是奥运史上巾帼不让须眉的绝唱。
成名之后的张山首先经历的却是婚姻的失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女运动员的家庭生活更有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张山从未责怪任何人,在她看来,那是女性在事业上取得成功后必然面对的挑战。“在面对女人极大的荣誉和机遇时,男人都应该摆正心态,无论那荣誉属于谁,不管它会带来什么,你都要懂得如何去爱,去呵护对方。”
常年的比赛训练让张山很少有时间顾及家庭,而奥运会后外界对张山的报道也让对方难以保持心理平衡,“做丈夫很难,做知名女人的丈夫更难,这需要一种超乎常人的容忍度。”说起这些,张山依然会激动。
但随后奥委会取消了女子双向飞碟这一项目,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摆在了张山面前。“这种时候,运动员往往是最无奈的,一个项目说取消就取消了,可背后这么多从小练飞碟的女队员的出路没人真正考虑过,她们没怎么上学,但只会打飞碟帮不了她们。”那时,张山看着许多身边的队友被迫退役,生活每况愈下。不甘就此放弃射击的张山硬着头皮转项打双多向飞碟。然而,转项并不顺利。1995年10月亚锦赛的失败把张山挡在了1996年奥运会的大门外。那年,她27岁。
1997年对于张山来说是个悲喜参半的年头。那年年初,射击联合会决定2000年奥运会恢复女子双向飞碟,张山像风中的叶子,又飘了回来。同年10月,张山的父亲去世。
“爸爸的身体在我小时候就不好,家里的一切也基本是随着他的病情时起时落。”张山记得每年冬天被妈妈领着,和两个哥哥一起戴上帽子口罩,隔着医院的厚玻璃看爸爸的情景。“那时候,每年除夕的晚饭都被家里当成最后一顿团圆饭。”后来张山的妈妈由于过度劳累,因脑梗塞住院。“可老天却偏偏在父母最需要我的时候把最吸引我的东西推到了我的眼前。”葬礼后不久,国家队急招张山入队。这样,在久别国家队5年之后,她带着爸爸的遗像再次归队。之后,随着在悉尼的失败,张山淡出了国家射击队。
“最早一班从北京回成都的飞机只有头等舱,我只能等再晚些的。”当天对着航班表说这话时,张山的射击队队友们已经在返回北京西山基地的路上。由于是以国家队员身份在省队训练,北京没有张山住的地方,她必须在当天回到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