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艺川
中国古代以山北为阴，山南为阳。“贵阳”因城区位于境内贵山之南而得名。据说这里自古以来盛产竹子，许多地方以竹命名，上有丝竹袅袅，下有芳草菲菲，出生在这里的张菲菲的名字倒也起得不算太离谱儿，甚至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古意，起码让我浮想联翩，某个不知名的所在，一片草长莺飞。
停止了对于名字的联想，我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瘦削的身形，尖尖的下巴，小脸儿上属那付眼镜最为显眼，俨然是鼻梁的“不可承受之轻”。这样的一个女孩儿，铆足劲儿了猜她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结果我犯了紫霞仙子的错误，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张菲菲，1980年生，时年25周岁，吴肇义道场围棋教练，业余5段……听到这我就开始满地找眼镜，一地的碎片儿捡不起来。还好她是少儿围棋教练，否则我很有理由为她太过年轻的长相表示担忧。
其时是下午三点，窗外浓云密布凉风阵阵，蓄谋已久的雨引而不发，天空阴沉得象懒婆娘没刷干净的那口大铁锅。坐在我面前的张菲菲似乎有足够的理由保持沉默，初见的陌生和拘谨让她语气迟缓得不象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镜片后的眼睛怯怯地在我和其他人身上来回迂回，好象是雨前的蜻蜓心慌意乱地想找一根稳妥的树枝栖身。
坐在我对面的菲菲似乎总是找不到自如的状态，幸好没过一会儿我们的采访转移到了她的地盘儿，随着“闲杂人等”的一并退出，她开始放松下来，虽然还是面对面的标准姿态，但她的嗓音明显变得舒展不少。
为采访对象终于进入状态而暗自窃喜的我，赶紧抓住时机跟她聊了起来
……
花开又花谢多少年
我依然
充满幻想和期待
我身上结满了果实
可里面
长的全都是欲望
重覆的每一天
每一年
我带着所有幻想和期盼
在遥远的天边
我看见
阳光曾带走衰老的今天
又一个欲望悄然生长的夜晚
让我沉重又茫然
——许巍《树》
菲菲不到8岁开始学棋，父亲是个狂热的围棋爱好者，遗传的作用加上父亲权威的使用，让小小女孩子乖乖地坐在棋桌旁边学着执白守黑。说起来真是性格决定命运，比她好动的妹妹就被父亲“宽大处理”，没有被半强迫地按在桌旁学下棋，谁说爱好是天生的，最初的菲菲对围棋的兴趣可敌不过小孩子好玩儿的天性，问起她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儿是什么，她的回答是“没有，就下棋了，就记得在幼儿园的时候挺高兴的……”
8岁到10岁的这两年，菲菲办了休学，菲菲在这两年进步很快，不到10岁就进了省队，开始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并且几乎次次都拿名次。即便是这样当我问起那两年时间里一个小孩子有没有烦得不愿意再学棋的时候，菲菲立马迫不及待地附和：就是就是，早就不愿意学了……现在想起来，当时是迫于父母的压力，没办法才坐在那儿学的……后来下着下着就发现自己对围棋有兴趣了，因为对围棋的理解不一样了，就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11岁（1991年）那年，全国“希望杯”少儿围棋比赛在杭州举行，那一次取前六名，菲菲得了第七。转年的“星都杯”比赛菲菲就来了个飞跃，得了个第三。说起当年的事情，她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丝毫没有许多人提起“当年勇”时的那种兴奋，相反语气有点平淡，回忆起具体细节时还似乎有点记不大清了，听着她无起伏的叙述，我暗暗在想也许这些当年的经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仅仅意味着时光的流逝，更多的，可能是一种对从前岁月的留恋，或者再加上遗憾。
很多人都觉得很可惜，因为以菲菲的棋力，离职业只是一步之遥。问起个中原由，却原来是“不成功便成仁”。学棋两年进省队，数次全国大赛得名次，过于顺利的经历让菲菲开始自己给自己“加码儿”，给自己定了个看起来几乎不大可能实现的目标：“不超过十五岁要进入国家队”。天知道这个年龄线是怎么定的，参照系从一开始就有点儿先天不足。加之后来省队取消菲菲回到市队，一直教她的当时全省技术最好的教师也出了国不能再教她，硬件的变化和软件的不足让菲菲对自己的期望落空——过了十五岁，仍然在国家队门外徘徊，而且看起来好象有越来越远的苗头。
如果当初不在年龄上来个硬性规定，可能菲菲不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如果随后继续在学棋的道路上一条道儿跑到黑，现役棋手的队伍中会不会多了一个叫张菲菲的就大有讨论的必要，生活永远不会给你遗憾的机会，谈起来当初的心态，真是几许无奈几许惆怅，虽然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但还是让我徒生一种“假如一切可以重来”的感慨。
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
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
站在这城市的寂静处
让一切喧嚣走远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许巍《旅行》
性格是一把双刃剑，要强倔强的禀性让菲菲在没有达到既定目标的时候选择了放弃，她说她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很幼稚，毕竟做一名职业棋手曾经是她和她父母共同的期望。
2000年，菲菲考入了中央党校，四年大学生活很快过去，在就业形势日趋严峻的大环境下，菲菲凭借自己围棋方面的能力，找到了现在这份相对来说显得稳定而轻松的围棋教练工作，她说她觉得自己比起许多同龄人来说已经算是幸运了，不必为找工作发愁，不必为找住处奔波，坐在她那间小小的宿舍里听着她说这番话，我不知为什么仍然觉得有点儿难过。
谈起第一次上课的情形，菲菲说其实那时候她是不被认可的，虽然棋下得不错，但没有教学经验，况且显得太过年轻的脸孔，让家长们对这个好象还是小姑娘的教师不免有点怀疑。菲菲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步入了正轨，再上课的时候，就没有人再怀疑她没有经验了。偶然一次的一个电话，让菲菲感觉到了被承认的快乐，那是个孩子家长，打电话告诉菲菲说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学生家长发的贴，说一个叫张菲菲的老师教得还不错，所以打电话给她希望她能给自己的孩子上小课。也许那位家长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电话给菲菲带来的满足感，菲菲说后来她还专门去网上找过，可惜没找到那位家长说的网址。这背后的努力自不用说，用她的话来说，“这是我的工作啊不用心不行，要是不努力的话那饭碗就砸了……”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工作对于菲菲来说开始显得游刃有余。除上课外，菲菲还会和另一位老师去巨人总部那儿去做固定的咨询，我问她这样觉得辛不辛苦，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辛苦”，还说比起其他大学生来，她的工作应该算是轻松的了——真是知足常乐的女孩儿。
生活开始对菲菲这样的女孩儿展开了笑脸，问起她以后的打算，她说希望自己能够在围棋教练这个圈子里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认可，如果有一天她能被很多人认为是一个水平很高的老师，那将是她最大的满足。
偶然间我们谈起了她的爱情，年轻女孩儿的脸上渗出了幸福的红晕，美丽的爱情是女孩子脸上最好的化妆品，那一刻的菲菲显得无比的妩媚。菲菲的男朋友清华大学毕业后被保送到上海读研，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菲菲说如果男朋友毕业后留在上海，那她也要考虑离开北京的事，听她这么讲的时候，我不免在心里想象着那个男孩儿的模样，能让菲菲如此倾心的男孩儿，想必应该既高大又帅气吧，同时我也觉得，能在这个闷热的下午听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讲自己纯美的爱情，那可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青春的岁月
我们身不由己
只因这胸中
燃烧的梦想
体会孤独
体会这欢乐
这是我的完美生活
也是你的完美生活
——许巍《完美生活》
二十多年的时间，菲菲象一尾小鱼从南游到北，有欢乐，有悲伤，起伏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围棋始终与她的生命如影随形。那天她告诉我，她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被认可的围棋教练，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美丽爱情，采访结束后我向她道别，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这个执着而认真的女孩子，不禁由衷地希望，她能够实现她的理想，拥有属于她的完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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