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43年前就认识了胡荣华。那时因为要学围棋,常到上海棋社找老先生们下指导棋,就看见胡荣华不时过来专注地观看棋局。1964年我从少体校调到上海棋社当专业棋手,在宿舍里和胡荣华是上下铺,这以后就和只比我大两岁的胡荣华非常熟悉了。
触类旁通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有一度上海市体委领导准备让胡荣华改行学围棋。但胡荣华训练不到半年,又因故重新再下象棋。正因为有这么一段因缘,所以胡荣华的围棋水平相当高。我刚进队的那一年,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胡荣华下围棋,那时他让我一先。
有一次,胡荣华在角上下了一个变化。我告诉他这样下亏了。胡荣华不服气。我正好用棋书上看来的“解剖”原理,用改变行棋次序的方法证明胡荣华的下法确实不行。胡荣华当时听后显得非常有兴趣,而且事后连连夸围棋的解剖法很有道理。
过了一个月,广东象棋队到上海来与上海队下对抗赛。第二轮由胡荣华先走对陈柏祥。胡荣华先摆了当头炮,但第十一步时又主动把中炮卸了下来。结果这盘棋陈柏祥输后连连搔头说:“小胡架上中炮又卸掉,以后我就不会下了。”
当时跟着去观战的我,在回棋社的路上就问胡荣华:“你把中炮架上又卸掉,这不白白浪费一手棋吗?”胡荣华得意地说:“这是学习围棋的解剖法才领悟到的。因为虽然卸中炮浪费了一手棋,但却让对手的车炮全不在好的位置上。而对手做调整至少要花二三手棋,所以实际上还是我便宜了手数。”
据说这以后,胡荣华对传统的象棋布局都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一些本来偏门的如“飞相局”“龟背炮”等布局也在胡荣华手里大放异彩,胡荣华进入了一个创新的丰产期。
“无字天书”
象棋运动员训练,大都一个人对着棋盘来回挪子,专业术语称为“拆棋”。拆棋结束后,棋手便把成果记录在自己的本子上。因此,象棋手的训练本本,一般是不能轻易给别人看的。因为密密麻麻写着的各种变化全是自己研究的心血,生怕有人会盗用了它。
记得我正式进队后,象棋队员个个都在每天训练结束后,非常仔细地把训练本本放进有锁的抽屉,然后再用手拉拉,检验一下是否上了锁。有一次一名队员偷看了另一名队员的训练本,还造成了象棋队严重不团结的事件。
但胡荣华与众不同,他的训练本常常随意堆在棋盘旁或者放在不上锁的抽屉里。有人曾在胡荣华不在时打开过它,结果惊异地发现,胡的训练本子上除了一局局很普通的布局图形外,竟没有一个字的研究记录。
老队员徐天利后来琢磨出,这一个个普通的布局图形,全都是下一步胡荣华准备创新的前奏图。但因为胡荣华对以后的下法一字未写,所以谁看了也不知道胡荣华会如何创新变招。于是徐天利就把胡荣华的训练本戏称为“无字天书”,难怪不怕“凡人”看见。
我曾就此事问过胡荣华。胡荣华对“无字天书”的说法不置可否。他说:“要想有创新,首先来源于对局面的深刻理解。所以我总是习惯把创新前的局面列出来,每次训练时就看着图把变化在脑子里过一遍。有时灵感来了,常常会在变化里又冥想出许多新的变化来。”
因此胡荣华很反对其他人把变化罗列得详详细细,因为这样就会使人不再对变化再动脑筋。胡荣华还告诉我一个笑话,说有一个队员在比赛中祭出了研究的“飞刀”。本来对手已经“入套”,可以“瓮中捉鳖”了。孰料那位队员急切间自己背错了下法,结果反倒自己“偷鸡不着蚀把米”。
人情“巧”却
1965年初,广西的桂林邀请上海的象棋队和围棋队去访问,其中胡荣华蒙目车轮战十三位省一级的业余棋手是当时的一个重头戏。
比赛安排在桂林的一个体育场内举行。还未开场,体育场内已是人山人海。大家都想来看看这位上海的巨星究竟“闭着眼睛”能赢几盘棋。
最终胡荣华在十三盘中取得十一胜二和的好成绩,而且在两盘和棋中,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小插曲。
在蒙目棋开赛前,一位和胡荣华熟识的广西棋手托人情对胡说,在应战的十三位棋手中有一位是桂林市商业局的干部,希望胡荣华能手下留情,和他下一盘和棋。也没等胡荣华应允,那位棋手便“霸王硬上弓”地说,开赛后他会把那个干部的序号写给胡荣华。
蒙目车轮大战开始后,那位棋手果然送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9号。胡荣华从心里一直很反对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但又碍着面子,人情难却。现在看纸条上写着9号,当时便心生一计。
在比赛中,胡荣华对那位9号选手不但不手下留情,反而重车快马,将他杀得一败涂地,而对6号选手,胡荣华跟他下了一盘和棋。
比赛结束后,那位托情的棋手面色尴尬地见了胡荣华。胡荣华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匆忙间把你送来的9号倒过来看成了6号。结果让那位6号得了便宜。”那位托情的棋手当时只能怪自己没有事先把号码交待清楚。
本报记者 曹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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