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科利尔在暗夜中安静地闭上了双眼,一如他当年安静地走进康柏中心的更衣室。轻轻的他走了,正如他轻轻的来。
我对科利尔最深的印象就在那一年的深秋。这个大个子白人有比他的名声大得多的块头,鼓胀的肩背和像脑袋一样粗的脖子。但他就像一匹安静的骆驼,每天耸着驼峰溜进更衣室,在属于他的某个角落一卧,习惯性地露出笑容。
科利尔是比姚明更温柔的巨人。姚明没事儿就作微笑状,但天天一大帮记者围着,他高兴了就说个笑话,要不然说个成语,急得翻译潘克伦满脑门是汗;科利尔就在他的座位上坐着,微笑着看着大家,永远没人采访他,他因此永远不说话。姚明偶尔还在场上冲人家吼,被罚500块,领次技术犯规;科利尔从来不吼,因为没人非要在他头上扣篮。
2002年的秋天,凯托是火箭队的头号中锋。姚明刚来,是替补。打过前面四五场,凯托的奶奶突然没了,他要赶回去奔丧。汤姆贾诺维奇继续让姚明坐板凳,让前几场从没用过的科利尔首发。第一场,科利尔打了5分钟,被换下来,然后看了43分钟比赛;第二场,又5分钟;第三场,还是5分钟。好像这就是科利尔的生活,在48分钟里,他只有5分钟,然后消失。
科利尔被换下来之后,不喜欢像其他人一样坐回到板凳上。他拿一块白毛巾,一边披上一边坐在底线后面,靠在广告牌子上。两边都是时刻准备着擦地的球童,科利尔也时刻准备着,安静地看着目光在别处的汤帅,但汤帅再也没有叫过他。
打到第9场,姚明在洛杉矶9投9中,破茧而出;第10场,姚明在达拉斯拿了30分;第11场,姚明在休斯敦首发。科利尔失去了他最后的5分钟,生活一片苍白。
对于姚明而言,有几位曾经的队友在记忆里就像被扔进大海的酒瓶,既记不清他的模样,又不知道他在何处,惟一知道的是他在漂流。肯尼·托马斯是一个,他几乎没和姚明说过话,突然有一天被换走了。姚明知道了,唏嘘不已,说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换的。在姚明开始首发之后,科利尔也几乎再没和姚明说过话,突然有一天说他死了。姚明知道了,一定又唏嘘不已,料其生不可料其死。
在某个晨曦微露的时刻,生命如此脆弱。但在你的世界的边缘,生命却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结束生命的方式。北岛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科利尔在睡梦中也许皱了皱眉,思索了他的命运。然后他悄悄地走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
也许科利尔从来没有梦想过成名的那天,也许他从来没有期待过报纸的头条、ESPN的SPORTSCENTER和所有人的关注。但在他的最后一天后的一天,一切不期而至,如同一场绝恋。
科利尔的父亲说“我的儿子一定希望葬礼悄悄地举行”,那才是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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