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青男篮到残奥冠军 李端：想从黑暗跳进光明

李端打破世界纪录后十分兴奋。特派记者 梁嘉建 摄 本报北京数码传真

    ■特派记者 张顺亭

　　本报北京9月12日电

　　“失去了光明，灵魂不能坠入黑暗；看不见道路，脚步不能停滞不前；战士可以受伤，但受伤的战士仍然是战士；军人可以倒下，但军人的意志不能被打垮。”——李端

　　“你是否记得12年前的昨天？”北京时间9月12日下午1时，当李端以13.71米的成绩获得2008年北京残奥会男子三级跳F11级（视力全盲运动员）的金牌并打破世界纪录后，这是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本报记者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1996年9月11日，由于一次意外的事故，李端永远地失去了光明。12年后的9月12日，李端在鸟巢赢得了2008年北京残奥会男子三级跳金牌。  

　　“我当然记得12年前的9月11日，是我走进黑暗的那一天。12——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轮回。一年有12个月，一天有12个时辰。我已经过了一个轮回，好运也应该转换过来了。”李端的回答，引来了记者热烈的掌声。田径比赛进行的5天时间里，还没有哪一位运动员在发布会时得到如此多的掌声，他的乐观、积极和自信感动了所有人。

　　他曾是王治郅的队友

　　在众多的残疾人运动员当中，李端是最被人熟知的一位。他曾经是国家青年男篮的队员，王治郅的队友。1993年，他是全国青年篮球联赛的扣篮冠军，他能三步起跳时将球抛向空中，然后在空中接球双手灌篮。那时，他的宿舍里挂着乔丹的海报，他穿着23号球衣，乔丹是他的偶像。

　　1995~1996赛季CBA联赛结束，八一男篮看中了年轻的李端，准备将他召入队中。在这一年的9月11日，一个灭火器的爆炸让他永远失去了光明。李端昏迷了15天，当他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想从楼上跳下去，但他最终选择活了下来。他后来觉得，生和死之间隔着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就想通了。”

　　这一期间，他的一个病友自杀了，可第二天，医院里依然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没有他的痕迹，“可是痛苦的是亲人。”李端说。次年，李端的父亲患癌症去世，家中顿失顶梁柱。下有失怙的弟弟，上有痛苦的母亲，李端说，他要为妈妈和弟弟更坚强地活着。

　　李端的眼睛是母亲龙雅馥心里最深的痛，每经过儿子当年训练的场地，她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她听不得别人提到“盲”字，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是盲人。

　　“妈，我会让你为我骄傲”

　　李端首先要做的，是让妈妈接受自己失明的现实。父亲下葬当天，年仅20岁的李端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起誓：“各位叔叔、阿姨，我一定把这个家撑起来，照顾好妈妈、照顾好弟弟。”

　　每次外出，龙雅馥牵着李端的手上公共汽车，都要投两个硬币，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盲人，可李端却非要大声告诉司机，他是伤残军人。妈妈不愿带儿子去熟悉的地方吃饭，李端就反问龙雅馥，“妈，你嫌我给你丢人呀？”

　　李端的信念，就是让妈妈承认现实。他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可他还要给母亲打气：“我要为你好好活着，你也要为我好好活着。”

　　随后，李端要找一份工作，学一门手艺养家，部队就推荐他学习盲人按摩，以便将来到体工队医疗所做按摩师。首先，李端要学盲文，但他打篮球磨起老茧的手触摸盲文非常不便。为了尽早过关，李端白天在盲校上课，晚上就在被窝里摸着盲文书复习。最后，他竟只用了15天的时间就基本掌握了盲文的读写，创下了他所在盲校的纪录。

　　这还仅仅是开始，有一天，他安慰母亲：“妈，你等着吧，我会让你为我骄傲的。”

　　跳得最远的盲人

　　1998年，辽宁省残联到盲校挑选队员，李端被选中了。虽然不能继续再打篮球，但他还可以参加残疾人运动会。他有出色的爆发力和弹跳能力，最适合跳远。可是盲人跳远，看不见边线和起跳线，很容易跳出界。

　　为练好跳远和三级跳，李端训练得很艰苦。他需要根据教练的掌声来判断跳远的方向，需要在训练中掌握好步幅与节奏，有时候，他会摔得满身是伤。全盲的跳远选手需要绝对信任教练，一旦按照的教练的指示却跳错了，心理上就会打怵。他最后克服了这道关。

　　2004年的雅典残奥会，他夺得跳远和三级跳的冠军，成为世界上跳得最远的盲人。站在最高领奖台上，他听着国歌响起来。虽然看不到红旗的颜色，可在他的心里，五星红旗是那样鲜艳。李端平时喜欢听歌也喜欢唱歌，《后来》和《勇气》是他最喜欢的两首歌，他的博客的名字叫“李端后来有勇气”。

　　他兑现了自己对母亲的诺言，当年的话至今还在母亲的记忆里：“我要为你好好活着，你也要为我好好活着，妈，你等着吧，我会让你为我骄傲的。”

　　“残疾并不可怕，这是天灾，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李端拿了金牌后，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汶川看望因地震残疾的孩子们：“比赛结束了，我一定要去灾区，让他们摸一摸看一看我的金镶玉金牌，让他们重新振作。”

　　梦从今夜而改变

　　李端还念念不忘他当年那些篮球队友：遇俊锴、王治郅、陈可，这些CBA明星，他都能一一道来。

　　离开篮球场已经12年，可自己在篮球场上双手扣篮的那些镜头时常在深夜闯入他的梦中。就在今天夺冠的那一刻，李端说，浮现在他脑海里的仍然是类似乔丹带领公牛队夺得三连冠时候的感觉，“那就像还有最后三秒、两秒、一秒，乔丹投出最后一球，反超对手。”实际上，眼睛看不见的他可能不知道，他的第三跳已经以13.33米的成绩遥遥领先，而最后的一跳只不过是他向世界纪录发起的冲击而已。

　　可今天，李端说他一定会做一个不同于往日的梦：“以前我都是做扣篮绝杀的梦，今晚我想我的梦会改变。我要做一个在黑暗中跳远，冲破黑暗获得光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