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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臂英雄的有梦人生 记中国残奥游泳选手何军权

  新华社记者赵仁伟 叶锋 岳东兴

  何军权有一个神奇的头。每次训练和比赛,他都用自己的头去触壁。从悉尼到雅典再到北京,他已经“撞”得了一枚又一枚残奥会游泳金牌。

  何军权有一双神奇的脚。吃饭、穿衣、做菜、写博客、给别人签名等等,他都是用脚来完成的。

“祝福你中秋节快乐!”9月14日,专访何军权后的第二天,记者收到了何军权的短信,当然,这也是他用脚写成的。

  3岁时因电击失去双臂的何军权,就这样,用自己神奇的头和脚,走过了自己30年的有梦人生,而这个梦,永不停歇……

  有憾·无悔

  15日,“水立方”,S5级男子50米自由泳,是何军权在北京残奥会上最后一次出场,也很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国际比赛。最终,他名列第五。

  5项比赛,1金2银1铜,这样的成绩对于在雅典残奥会上获得4枚金牌的何军权而言,不能不说是略有遗憾和无奈。

  9月8日的50米仰泳,是何军权在北京的首场演出。他在上午的预赛中刷新了世界纪录,晚上的决赛,他在触壁的一瞬间被巴西选手迪亚斯超越,以0.15秒之差获得银牌。赛后,何军权依旧面带微笑,但却连说“抱歉”,向专门来看他比赛的刘德华,向为他竖起大拇指的现场观众,也向远在湖北荆门的父老乡亲。

  “今天我的压力太大了,这次残奥会是在自己的国家,比赛前,老家的很多领导给我打来电话,我太想拿这枚金牌了,前半程冲得太猛,后面没劲了,”何军权赛后坦言。

  10日,何军权获得50米蝶泳铜牌,11日,他先是获得200米个人混合泳银牌,两个多小时后,他又和队友杜剑平、唐元和杨沅润联手获得4X50米(20分)接力金牌。当逆转取得这枚来之不易的金牌后,何军权心里压着的一口气终于出来了,“今天我们都拼了,‘水立方’已经两天没有响起国歌了,我太激动了”。

  虽然训练依旧刻苦,比赛依旧拼命,但年龄的增长,满身的伤病,都让30岁的何军权在与年轻对手的竞争中感到了力不从心。他说:“现在比赛后身体恢复得慢,第二天都没有力气。现在膝盖疼,胆囊和胃也不是很好,每次触壁后,感觉颈椎都快断了。”

  但是何军权并没有悔恨。他说:“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超越自己,我尽力了。能在游泳上取得一定成绩,我的人生已足够幸运。‘水立方’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游泳馆,能在这里比赛,我非常幸运,非常满足。”

  不幸·有幸

  1978年1月,何军权出生在湖北省荆门市革集乡,父母务农,上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在他3岁时,噩运降临。1981年8月的一天,父母去田里割水稻了,调皮的何军权却爬上了村里的变压器,电光一闪间,何军权的命运就此改变。他的双肩及双臂完全截掉,肋骨少了两根,右脚跟腱被削去三分之一。幸运的是,他捡回了一条命。

  家人陷入了悲痛,不谙世事的何军权却不改顽皮的性格。没有了手臂,他的脚越来越灵活。他用脚钓鱼,可以将糠菜团做的鱼食远远地扔入池塘;他用脚夹起石子击人,又准又狠,使得邻居家的堂哥再不敢到他家来了;他用脚游泳,却比小伙伴们游得都快。

  懂事之后,何军权好胜心强,自尊心强,加上“哥们儿”多,周围没人敢惹他。但乡村的生活依旧平淡。

  或许是命中注定,体育将给不幸的何军权带来幸运。

  1993年,何军权到市里办残疾证时,残联看他年轻,便问他有什么特长,何军权说会游泳、跑步、跳远,残联的同志于是记录在案。1994年,湖北省选拔残疾人运动员,但当何军权在偏远的家中收到通知时,选拔赛已经结束了。第二年,何军权参加了选拔,一个田径教练说他腿部力量差。回家后,何军权便开始跑步,每天3公里。

  1995年12月,荆门市残联要组队参加省运动会,何军权入选游泳队。但当地没有游泳馆,何军权和队友们就用盛满水的脸盆来练换气,然后在一家工厂的1米深、5米长的澡堂里练游泳动作,练了一个星期。

  随后,在全省的比赛中,何军权获得50米自由泳和100米仰泳两项第一,并因此进了湖北省队。

  1996年在大连举行的全国残运会,何军权获得了两个第二,一个第三。这一年,他成绩长得飞快,比如100米仰泳,有一个星期提高了8秒。

  事业·爱情

  2000年第五届全国残运会,何军权拿到1金1银。这一年6月底,何军权接到了国家队的通知,他激动得一夜难眠。

  7月初,为了备战悉尼残奥会,何军权随国家队来到云南训练。他没想到的是,他还将在这里遭遇爱情。

  在国家队下榻的云南玉溪市华列县象鼻温泉度假村,仅仅过了两个星期,何军权就用他的坚强和善良打动了女服务员赵敏的心。何军权向赵敏表白了,而赵敏虽然芳心已许,却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只说让他安心去悉尼比赛。

  悉尼残奥会,何军权获得1金1银1铜,用他的话说,“这套奖牌,让我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更大的希望,有了更大的目标和梦想”。但是,当何军权兴奋地拿着残奥会的奖牌来到赵敏家中时,却迎来了一盆冷水。赵敏的父母说:“你是个好小伙,但是两家离得太远了。”

  “家太远”,何军权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人家闺女毕竟是健全人,而老人这样说,只是不想伤害自己。

  何军权没有放弃。2001年10月,为了给赵敏过生日,这时已经在荆门市民政部门获得一份工作的何军权,一人从湖北坐了两天火车赶到云南,给赵敏买了11朵玫瑰,还有一盒“水晶之恋”果冻。再次登门后,何军权对赵敏的父母说:“如果我不能给赵敏幸福,我就不会来这里。”但是,老人仍然没有改变主意,他们不想将女儿一生的幸福寄托给一个没有双臂的男人。

  但是赵敏已经铁了心。2002年春节前,赵敏扔掉工作,冲破家人的沿路“堵截”,跟着何军权“私奔”到了荆门。4个月后,赵敏的父母见女儿已经死心塌地,也渐渐对何军权有了更多的了解,最终同意了他俩的婚姻。

  2004年情人节前夕,何军权和赵敏在云南举办了婚礼,随后又在湖北宴请了亲朋。2004年8月,雅典残奥会前夕,他们的儿子降生,取名“典典”。而何军权在雅典侧过脑袋夹着橄榄枝的画面,感动了世界。

  残缺·完整

  何军权一直说自己“非常幸运”。他拿到了数十枚国际比赛的金牌,遇到了情同父子的教练艾勇,遇到了从未把他当残疾人看待的妻子赵敏。而这一切,都是游泳带给他的。

  “游泳,让我找到了超越自己的方式。”何军权说,天赋只是一方面,关键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在他身体状况处于巅峰状态的2002年前后,当时他每天训练4个小时,每天游9000米,有时超过1万米。“只有通过刻苦训练,才能弥补身体上的缺陷,才能提高成绩,才能超过对手,才能为祖国带来荣誉”。

  何军权长相帅气,发型很酷,而真正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自信和乐观。他说:“许多残疾人都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其实,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美的人,有人敢说自己的人生是没有遗憾的吗?所以,心态是最重要的,不要想着别人怎么看你,关键是你怎样看自己。”

  这是何军权对“残缺”和“完整”的理解,也是他想对所有残疾人要说的忠告。他说:“我没法抱儿子,但我可以去背他;我没法拥抱自己的妻子,但我有自己特殊的表达爱的方式。”

  其实,何军权也曾因身体残疾遭到过冷眼。有一次乘公交车,他请求售票员帮他从口袋里掏钱,但那售票员拒绝了,最后,他和那个售票员吵了一架。此后,他在火车站、机场都有过类似不愉快的经历,但他再也没跟别人吵闹,因为他知道,总会有好心人的。“不管任何时候,都要看得起自己”。

  何军权实现梦想、超越梦想的步伐从未停止。2004年,爱玩计算机的何军权买了笔记本电脑。2005年,在残疾人题材电视剧《花开有声》中,他出演男二号。2006年,他拿到大专文凭,并当选为荆门市政协委员,每年都提交有关残疾人问题的提案。2007年,他的工作岗位调到荆门市残联,离普通残疾人更近了。2008年初,他开通了自己的博客。前不久,他的传记也出版了。现在,他谋划着买车,“我开不了,但我老婆可以开啊”。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问到一些情况时,何军权不时说“网上都有,可以去查查”,赫然一副“腕儿”的派头。

  何军权说:“即使以后我不再当游泳运动员了,但我还是一名残疾人事业工作者,我会尽自己的努力,帮助更多的残疾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完)

  

(责任编辑:star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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