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达尔“左撇子”竟非天生 两个男人改变其命运

　　传说中，拉斐尔是天使的称号，但是对于纳达尔的对手来说，他更像魔鬼的代言人，不断从他人手中“掠夺”冠军。他是魔鬼与天使的集合体，只因他是拉斐尔·纳达尔。

　　墨尔本公园，罗德·拉沃尔球场，2009年澳网决赛。当费德勒的最后一记回球擦着底线飞出时，球网对面的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甩出了手中的球拍，重重地倒向了坚实的地面，横躺成一个大字——他又一次在大满贯决赛中赢下了比赛。

　　当你在电视画面里看着他用那只上臂肌肉过于发达的左手紧紧握住球拍，眉头微微皱起，双眼里射出凌厉的光芒的时候，你可能也会打个哆嗦，像休伊特一样嘀咕一句：“天哪，这个家伙简直是来自地狱。”

　　地狱？那么他是恶魔了。也许任何对手——包括曾13次败在他拍下、在澳网决赛后一度情绪崩溃泪流满面的费德勒——在被他拖了三四个小时跑到精疲力尽，又或者眼看他挽救几个赛点并越战越勇的时候会绝望的这么认为。但他的名字是拉斐尔，神话中的大天使。只要放下了球拍，他便收敛起了杀气，成为一个无害的、腼腆而彬彬有礼的青年，时而绽放出干净过分的笑容，时而又面对着对手的泪水，不知所措地流露出歉然的神情。

　　即使到今天，那些网球界的专家和评论员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一名没有进过世界上最顶级网球学校，没有得到过所谓名师指点的海岛愣小子，却能以旋风般的速度彻底颠覆网球世界的优雅？又是什么能够让他在已贵为世界第一的时刻，依旧“简单朴实”得让人惊讶？

　　答案，或许还要从纳达尔的成长轨迹中来找。

　　纳达尔的父亲塞巴斯蒂安自己的生活与体育两个字没有多大关联，他只是一个成功的小商人，在马洛卡岛上过着不为世人所扰的平静生活。直到22年前那个炎热的6月，拉斐尔降临到这个世界，他的世界便彻底“喧闹”起来。

　　对于幼年的男孩，父亲是他们学习与模仿的第一对象。虽然纳达尔的父亲塞巴斯蒂安充当的不是一个“英雄”角色。不过塞巴斯蒂安却有两个兄弟——托尼是一名当地小有名气的网球手，而最小的弟弟米盖尔则是前巴塞罗那和西班牙国家足球队的著名后卫，这个家族从来不缺乏运动细胞。

　　也许在塞巴斯蒂安的心中，曾经短暂地幻想过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成为一名商人。然而拉斐尔从一出生便注定了将再次继承整个家族的体育天赋。在两位叔叔的影响下，从小他便对足球和网球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次看着他套上球衣冲出家门的背影，喜静不喜动的塞巴斯蒂安都会在唇边掠过一丝苦笑——这哪里是我的儿子，他更像米盖尔或者托尼。

　　在足球或者网球的天地里，塞巴斯蒂安没有任何发言权。但是在儿子生活轨迹的选择上，父亲却永远是决定性的人物。小纳达尔在12岁的时候，他已成为了当地一家少年足球俱乐部的主力前锋，也曾在西班牙全国性的网球赛事里夺得过少年组的冠军。但与此同时，学习的时间也一再被训练和比赛压缩。

　　“你必须先完成自己的学业。” 塞巴斯蒂安语气坚决地告诉拉法，“踢足球或者打网球，两者只能择其一。”听话的小纳达尔只能收起足球衣，踏上了进军网球世界的第一步。

　　“我不想他成为一个只懂得体育的人。”塞巴斯蒂安在后来解释道。

　　这个选择是明智的。仅仅过了两年，他便在网球世界里小有所成，甚至击败了退役的温网冠军派特·卡什。然而，另一个更为艰难的抉择也接踵而至。塞巴斯蒂安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西班牙网协邀请纳达尔去巴塞罗那训练的来信。巴塞罗那有全西班牙最好的网球学校、最棒的教练，同时纳达尔的所有训练费用都由西班牙网协承担。这一次，塞巴斯蒂安却犹豫了。

　　让一个14岁的少年就此离开父母，去一座繁华的大城市独立生活，无疑是一场赌博。当天晚上，纳达尔家族召开了一次小型的家庭会议。在再三权衡后，所有人一致同意留在家中对于拉法的成长更为有利，塞巴斯蒂安愿意自己掏腰包负担纳达尔的一切费用。这当中就包括纳达尔的训练费、旅费、装备费用，以及必要的体能教练、按摩师等一系列后勤保障费用。

　　拉法就这样留在了马洛卡开始了“自给自足”式的家庭培养。而这，在后来的日子里被无数人证明是一个对纳达尔来说至关重要的决定。

　　“我们从来没有刻意把他培养成一名冠军，我只是一直想教育他做一个脚踏实地的平凡人。”塞巴斯蒂安回忆道。“他的职业生涯开始得太早了，这势必要与学业产生冲突。我并不喜欢这一点。事实上我甚至根本不想让他从事运动这一行业，但他的表现告诉我，他懂得怎么对待自己的人生，我尊重他的选择。”

　　短短的几年内，纳达尔在网球世界异军突起，然而这并没有改变塞巴斯蒂安对儿子的教育模式。拉法的所有比赛奖金和广告收入都交给了父亲打理，而后者只要求这个年轻的百万富翁记住一点——不花不必要的钱。事实上，拉法也确实节俭得让人吃惊。去年第四次捧起法网奖杯后，纳达尔曾短暂地飞回马洛卡度假，再飞赴伦敦参加温网，这一来一去，他乘坐的航班竟然是欧洲著名的廉价航空公司Easyjet——这个公司的客户大部分是掏不起昂贵机票的学生。

　　也许塞巴斯蒂安真的是一个过于平凡的父亲。在拉法被荣誉和光环包围的日子里，塞巴斯蒂安选择了隐退到幕后。纳达尔的经纪人科斯塔最了解这一点：“塞巴斯蒂安希望能给拉法以空间专注于比赛，此外，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还要照顾他们的另一个女儿。”对于这名父亲来说，拉法虽然是全世界最耀眼的明星，却只是他们一对儿女中的一个而已。

　　父亲的言传身教在纳达尔的生活上留下了明显的烙印——简单纯朴，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拉法的个人标志。作为一名22岁、功成名就的青年，拉法却没有任何绯闻。甚至在金钱方面，

　　纳达尔也“愚钝”的可以。在大部分体育明星都把住所迁到摩纳哥等地实行“合理避税”时，年收入接近2000万美元的纳达尔，却老老实实地缴纳着西班牙政府征收的高昂个人所得税。

　　如果纳达尔仅仅只是沿着父亲的轨迹走下去，也许他的生活会少了点精彩。而他之所以能够成就不平凡的生活，则要感谢另一个人——叔叔托尼。

　　和谨慎规矩的塞巴斯蒂安不同，托尼实在算得上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物——比如，生于一个传统家庭，已有三个孩子的他却至今没有和女友结婚；比如，在一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里，他公然宣称自己没有信仰；比如，在他眼里大学教育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再比如，他生生地把一个使用右手的孩子扳成了一个左撇子球员——而最后这一点，也是纳达尔成功的关键。

　　托尼很怪，然而，对付他的小侄儿，他的“怪招”总是能起作用。一次他带着年幼的纳达尔去巴塞罗那看米盖尔的比赛，贝基里斯坦（注：巴萨现任体育总监）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随口打了个招呼：“Nadali，你还在继续比赛吗？”纳达尔好奇地问托尼：“他为什么叫你Nadali？”“因为我曾经是一名在意甲踢过球的大明星啊，意大利人很崇拜我，他们管我叫Nadali。”托尼信口哄起了自己的小侄子。可是纳达尔却信以为真睁大了眼睛。从此以后，但凡有“家庭足球赛”，纳达尔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与托尼一边，让真正的大球星米盖尔哭笑不得。

　　托尼的“骗术”层出不穷，在年幼的纳达尔眼里，这却是一种特殊的魔力。一次少年组的比赛，纳达尔打得很糟糕，比赛间歇他一直哭丧着脸。托尼说：“你只管放手去打，如果你要输了，我会让老天下雨，暂停这场比赛。”这样的承诺让拉法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渐渐的，他挽回了颓势，然而此时大雨真的下了起来。拉法的第一反应是直奔到托尼面前：“我想我能打败这个家伙，把雨停下来吧。”

　　在回忆这些故事的时候，托尼的脸上仍然挂着一丝笑意，似乎还在体味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男孩全心全意的信赖和崇拜。如果没有对托尼近乎盲目的崇拜，纳达尔是否会乖乖地跟随他踏上网球场，是否会在12岁时选择了网球而不是让自己更为着迷的足球，又是否会在此后的训练和比赛里对托尼言听计从？我们不得而知。然而，从童年到少年时代，托尼无疑是对拉法影响力最大的人。就像所有男孩在成长中都会无一例外地渴求一个“万能”的父亲，托尼的出现，恰好弥补了塞巴斯蒂安在这个层面上留下的空白。

　　托尼是严厉的。从第一天开始练球，他便制定了一条规则——不许摔拍：“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他，只要我看到他摔一次拍，那么这一切就结束了，当你输球的时候，这是你自己的错。”为了贯彻这一理念，他甚至刻意让纳达尔在糟糕的场地上、用旧了的网球训练。于是，在球网对面的对手责怪着裁判、将球拍砸向地面时，纳达尔总是像石膏像一样冷静。

　　然而在另一些时候，托尼又不像大多数长辈那样简单粗暴地对自己的小侄子进行干涉，他留给了纳达尔自己吸取教训、解决问题的空间。

　　还是在拉法的少年时代，有一次，叔侄俩去意大利参加比赛。赛事的赞助商提供了各式各样的巧克力——这正是拉法的最爱。拉法抱着巧克力盒停不了嘴，而托尼却只是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不会吃太多了么？”另一名教练问。“让他吃，等他吃到胃抽筋，肚子疼，下次就会学到一个教训。”当天夜里，拉法的肚子果然难受了起来，“怎么办？我明天还有比赛……”看着叔叔的脸色，拉法知道自己错了。

　　后来呢？“后来……”回忆这段往事的托尼不由自主地笑了，“他想出了一个奇怪的办法。他开始吃更多的巧克力，一直吃到自己终于吐了出来。吐完以后他躺下睡了，第二天起来竟然比平时更生龙活虎！”

　　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却是纳达尔自己想出来的。而以后的日子里，当他在场上被对手的小球调动得东奔西跑的时候，当他在决胜盘2：5落后的时候，当他面对着费德勒这样心理与技术均属一流的对手的时候，托尼也只能在场下遥遥的以目光给他鼓励，办法，还是需要他自己想。

　　一个好的教练必须是球员情绪的调节者，是后者坚强的后盾。而托尼对于纳达尔的意义却远不止于此。亦师亦叔亦父的他对于拉法的成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影响。“拉法不换教练，可能因为我不那么贵。”托尼开了个玩笑。2007年的温网决赛。纳达尔与费德勒苦战到了第五盘。拉法在距离温网如此接近的时刻失去了它。颁奖仪式后，一直压抑着沮丧情绪的他刚一回到更衣室，眼泪便汹涌了出来。

　　“我不喜欢你哭泣的样子。” 托尼在拉法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是罗兰加洛斯的冠军，世界第二，你的生活不会因为没有赢得这场比赛而改变。记住，我们还会有另一次温布尔登决赛的。”

　　纳达尔已不会再相信托尼可以让雨停下，但是他相信，托尼会把他带到世界之巅。一年后，他在温布尔登成功登顶。人们无从得知托尼在纳达尔的技术进步上付出了哪些心血。但有目共睹的是，纳达尔已逐渐从一名纯粹的底线对峙型选手变成了更为“狂暴”的“猛兽”。他的发球增加了旋转，一发得分率更为稳定，反手击球的角度和切削则让人眼前一亮，虽然上网的次数仍然较费德勒等选手略少，但他的成功率显然更高。事实上，他已不再一味依靠耐心和体力等待对手失误，而是更为积极地寻找主动制胜分。唯一不变的，或许是他那钢筑般的神经和永不服输的意志。

　　在人们视线看不见的角落里，托尼让纳达尔一天比一天更为强大，也更为完整。

　　2009年澳网，托尼一如既往地陪伴纳达尔来到了墨尔本。虽然因为坐骨神经疼痛，有好几天他只能呆在宾馆接受按摩治疗，但他并没有抛下拉法一个人。也许纳达尔从没说过，但托尼就在那里，这一点对于他无比重要。2月1日，在纳达尔捧起澳网奖杯的时刻，他说：“这个冠军与我家人的支持密不可分，而我第一个要感谢的，是我的叔叔托尼。”看台上的托尼，悄悄地湿了眼角。

　　“我叔叔托尼和我父亲塞巴斯蒂安。他们是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纳达尔一次又一次这样说。

　　西方神话里，传说每个人都有守护他们的神袛。那么，纳达尔的守护神或许正是这两个以父辈的形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男人——一个连接了他的生活与竞技场，载他出海去闯天地，允许风浪将他洗礼成网球世界里人人生畏的“魔鬼”，从平凡走上不平凡之路；一个在远方默默守候，指引他洗尽铅华，还原出天使般纯净的本色，从不平凡再度回归平凡。只有男人才能培养出真正的男人。而正是这两个男人脊背的叠加，撑起了纳达尔的天空。双倍的父爱守护，给了这名海岛男孩一个最完整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