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体育日报：2002那一天，我在仙台

　　2002年，我第一次采访世界杯，大半部分时间在日本度过。当时，绝大多数中国记者都在韩国，因为中国队三场小组赛都在韩国。

　　其实，我是临时被调到日本去的。我们另一个懂日语的记者，临走时出了一点事，所以没去，我只能提早去日本，又是单枪匹马。

　　日本人特讲礼貌，尤其是老太太。我也只好跟着点头哈腰，一个月下来，活生生从六点整变成五点五十五分。但是，一到球场，日本人就变了，变得疯狂。他们可以站着看完全场比赛，不停地喊，不停地为自己的球队加油。

　　日本的球场分散在各个地方，最北面在北海道的札幌，最南面好像在大分。我大概去了其中的绝大部分。一次去新泻看完比赛后，实在没地方住了，我最后与重庆的一位老记者在日本一家情人旅馆的水床上睡了一晚。之后，中国记者们就决定，当天去当天回，当天回不了的，基本不去。

　　日本队小组出线后，淘汰赛遇上了最后获得第三名的土耳其队。比赛就是在宫崎。但火车要先坐到仙台。仙台对于我们并不陌生，这里有鲁迅先生的因素，还因为Sendai是极少数几个我们看了英语就能认出的城市。

　　那天天气不好，下雨。从仙台火车站下来后，我们几个先去吃饭，所以就打了一辆车。好像那是第一次坐日本的出租车。那是辆皇冠，前排可坐两个人。他们也用咪表，但车刚起动，就开始跳表了，起步价就有600多日币。还没开出火车站，就已经上800了。

　　其实，我们当时挺想问他，鲁迅读过书的那个医学院在什么地方？可开口搭了几句，发现他根本不会英语。再加上看到他还在用老花眼镜看东西，我们也断了顺便去鲁迅纪念馆看看的念头。

　　印象当中，仙台并不大。好像就火车站旁边有几幢高房子。人比东京少得多，但很干净。

　　后面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比赛那时，天一直在下雨。宫崎体育场里坐满了穿着雨具的日本人。从第一秒开始，到最后一秒结束，日本队员与日本球迷都用尽了全部力气。但，0比1的比分还是大大地挂在球场的记分牌上。

　　比赛结束后，不少日本球迷都流出了伤心的眼泪，但印象中没有看到日本球迷因为输球而做出过激行为。他们很有秩序地退场，只是分贝一下小了许多。旁边几个土耳其球迷兴高采烈地走过，日本球迷也脸无表情，但看到这个场景，我就在想，肯定全世界有八成以上的记者会这样写：这时，日本球迷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赛后马上坐着媒体班车赶到火车站，再乘火车回我们东京的宾馆。仙台，就算去过了。我甚至来不及拍一张照。

　　　 回东京的火车上，总体比较安静，大家讲话声都很小，时不时有女球迷在抽泣。车很挤，但秩序良好。

　　回到东京时，衣服已半干半湿，难受得很。我想，日本球迷此时不但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不过，最后，我还是跟着全世界八成记者的写法套路：泪水加雨水。只是多加了自己的一点口水——日本队的主场优势，不足以弥补他们身材上的缺陷。

　　那场比赛结束后，日本的足球热一下跌了下去。不过，我印象很深的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恨土耳其队——仇恨完全可以理解。但他们没有，相反，他们看到土耳其球迷还很尊敬。后面的记忆随着年代的久远而渐渐模糊。

　　直到9年后的今天，当我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一幕幕惨剧，我才依稀回忆起那个我只去过半天的日本城市。城市已经面目全非，我想，即便没地震，我多半也认不出了。但是，当你看到日本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打公用电话，看着日本老人们漠然地守望着残垣断壁时，我的记忆才慢慢清晰起来——哦，那就是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