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晚的短道速滑队内讧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多,如果说这支年初刚刚获得过CCTV风云大奖最佳团队奖的队伍6月在丽江打架,属于一帮年轻人酒后“兴致所至”的偶然,那么,这次7月的内部殴斗,则像一个破溃的疖子,揭开了中国体育一个长久不愿示人的伤口原来很多时候一支金牌队伍并非描绘得那么团结、和谐,有人的地方就有“人的问题”,在体育圈里真实地存在着。
风波仍未平息
主力队员王濛与领队王春露斗殴到动刀子的程度,多名队员联名上书冬季中心要求更换领队,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让冬季运动管理中心颜面扫地,感觉被所有人看了笑话。事情过去一周,冬季中心的危机公关已经推出了若干举措,包括对外道歉、重申立场、队内开会整肃等等。主任赵英刚到短道队开全体会平息事端、提要求之际,曾声称要以私人名义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王濛,两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参加了,脸色因失血而泛着惨白,可另一个焦点当事人领队王春露却缺席,告假在家的理由是被打导致软组织挫伤和旧伤复发。本来一个旨在压事儿的会,殊不知到头来竟又节外生枝,出了王濛离席、李琰要求开除助理教练的新幺蛾子。
一位冰雪项目的资深圈内人说,以他的了解和判断,如果冬季中心打算“保”王春露,那么对王濛的“真正处罚”没开出之前,王春露是不会销假归队的,她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况且也正好通过这件事强化自己的权威,现在站在十字路口的是王濛,低头认错的话,索契冬奥会的金牌可能还有她的份,假如坚持要对外说话,讨一个自认为的公道,那么等于是搭上了后面的运动生涯,为总局提供了一个绝不姑息迁就、不要成绩要管理的好范例。
针尖对麦芒的矛盾
“短道队年初得到了CCTV风云大奖的最佳团队奖,论成绩这个奖给他们实至名归,他们确实是个战斗的集体,但他们从来都不是个团结的集体。”一位知情人士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仿佛外界感兴趣的焦点,早已不是事发的晚上王濛、王春露怎么起了争执、谁先打的谁,而是同在一个集体里,二人之间的关系,怎么就会恶化到这种“刺刀见红”的程度。
在最近几天关于短道队内讧事件的连番炒作中,王春露和王濛曾在2003年全国冬运会500米项目上同场竞技,新锐王濛领先的情况下突然摔倒,连累后面跟随的老将王春露夺冠愿望也泡汤之事被翻腾了出来,并被认定这是二人宿怨的开始。事实是不是这样?这位圈内人说,他倒没听说“二王”挑明过2003年的事,不过当年王濛年纪轻轻就脱颖而出上调国家队,一方面很努力亦被多方看好,另一方面性子有点“野”,不像一般年轻队员那样既乖巧又“尊老”夹起尾巴来做人,一直惹王春露看不惯,这是真的。基于此,虽然算下来“二王”以队友身份相处时间也不短,但是她们没积攒下友情,更不要提那种老将新人“传帮带”的佳话。
2006年退役后,王春露当上了副领队,短道队其他队员看在眼里,王濛就是王春露的重点盯防对象,好像管“顺溜”了王濛,其他人也就自然老实听话了。可偏偏王濛不服管,自视为“队员代表”,总在诸如奖金分配、假期安排等事情上找王春露讨价还价,就这样,性子刚硬、都想以自己的方式树立权威的两个人,关系逐渐不可救药地坏下去了。
圈内人透露说,2010年在领队位置上被扶正后,王春露觉得自己施展拳脚的机会来了,做事比过去高调了,尤其在主教练李琰的问题上,王春露身边的不少人都听她谈过自己的想法,说基本拿李琰当外教看就行,除了带队训练对技战术负责,其他队里的事情都不归李琰管。而自恃短道队没自己不行的王濛,基于对王春露越来越看不惯乃至厌恶,与王春露越来越针尖对麦芒,在这个过程中没少做违纪、出格儿的事情。
李琰曾萌生退意
连李琰都清楚,照此下去“出大事”是早晚的,甚至因此萌生退意,和冬季中心的个别领导谈过不想再担任主教练,中心当然不可能师出无名地换教练,况且一时也真没有比李琰更合适的人选,所以只当李琰是开玩笑了。
另外还有一层不足为外人道的因素是,在当初力邀李琰回来工作时,冬季中心还给她那位也曾是冰雪项目运动员的丈夫安排了工作,如若夫妻二人共进退,动静肯定大,谁轻易都不乐意出这样的状况。
在给短道队开会“上课”时,冬季中心主任赵英刚给事件定性说在中国体育界这种事情基本从来没有过,中心认为这件事情本身的性质很严重,带来的影响很坏,作为一支优秀的队伍,中国短道队曾经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成就,国家、人民、体育界也给了短道队很多荣誉,但是成绩归成绩,现在连续出现问题,作为一支优秀的队伍必须反思。
据悉,早在“丽江事件”后,冬季中心只是一味地压事儿,没及时纠正王春露、王濛她们自身的根源问题,更不要谈解决她们之间的问题。这次出事后,冬季中心最希望的解决问题方式,还是开会讲一些大道理,然后队里严格一下规章制定、王濛认错接受处罚这种常规套路。问题是遇上王濛这么个自大还坏脾气、不肯受委屈的家伙,如果她不肯认错、不肯给中心台阶下呢?彻底开除她的时候,中心是不是又会因为担心成绩受损而心疼?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想杜绝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具体到短道队,开除谁、留用谁已经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一方面要强化纪律、一方面要打开心结。
傲慢与偏见
“吉黑恩怨”惹的祸
短道速滑队内讧正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有业内专家分析,此次矛盾的根源很可能与各地方体育局间的利益之争有关,而一位从事短道教练工作多年的知情人士在直言这种竞争“正常”的同时,给记者讲述了这种“纠葛”背后的故事。
江湖气
“吉黑恩怨”的由来
2009年4月,十一运会短道速滑比赛在青岛进行,黑龙江省交流到外省的运动员,由于水平一般,无缘竞争奖牌,便在比赛过程中扮演“搅局”的角色,随便一个不算恶性的犯规,就足以让吉林省选手摔出赛道。
当时吉林省曾有几十位冰雪爱好者自发组成助威团,前往当地为周洋等人呐喊助威。然而当最后一天比赛结束后,吉林省没能在短道项目上收获一金,助威团高喊着“冰上太黑”。十一运会吉林省输给黑龙江省如此窝囊的一幕,其实只是两省竞争的一个缩影。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短道速滑比赛中,手部的一个推人动作、滑行中突然横切等等,尽管会被判罚犯规,但只要不是有违体育道德的恶意犯规,在规则容许范围内,运动员都只是被取消当场的比赛成绩而已。
身为国家体育总局冬管中心主任的赵英刚的籍贯也成为了“吉黑恩怨”中的焦点之一。在出任冬管中心主任之前,赵英刚是黑龙江省体育局局长。据悉,除了赵英刚外,冬管中心大多数领导都来自黑龙江省,吉林人很少,“朝中”没人撑腰,吉林省在冬季项目上多吞几颗苦果也就不难理解了。
潜规则
“牺牲”自己可获同等奖励
如果说在国际赛场上相互配合,“牺牲”自己帮助队友获得奖牌,同样是为国争光,那么在全运会和全国冬运会的赛场上,这种“牺牲”则是潜规则,大家都心知肚明,其中甚至包含着利益。知情人士称,即使是水平很一般的运动员,也没人愿意成为各省竞争中的牺牲品,“运动员练了那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上场去帮别人做嫁衣。谁不想要个成绩?如果犯规了,就连成绩都没有了。水平再一般的队员,他们也愿意最起码有个名次,哪怕并不理想。”
不过据知情人士透露,在涉及到金牌之争时,必要时教练就会找某些运动员谈谈了,做思想工作,令其“牺牲”来保队友夺金,当然,谈话时双方需要达成共识,“全运会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那点奖金吗?”知情人士称,一旦在教练的授意下,帮助队友成功夺金,那么这名“牺牲”的队员也将获得与冠军同等的奖励,这个数目基本是“潜规则”。
拯救与逍遥
“带头大姐”还在斗
短道队的事端俨然一浪高过一浪,冬季中心要求周洋边练边检讨,她一直没有出现在训练场上,同时缺席的还有主教练李琰,及李琰指名道姓希望冬季中心开除掉的助教马延君。周洋没参加训练,队里勉强给出了身体不适的解释,那二位教练又为什么不在呢?无法继续自圆其说的短道队只有沉默。
据内部人士透露,向来和王濛关系甚笃的周洋没参加训练,恐怕得的是心病,她此举是要用实际行动支持王濛,当然也有向冬季运动管理中心施压,希望冬季中心“秉公办事”的意思,假如事情还拖下去没有结果,也许接下来刘秋宏等人也会陆续扯各种理由“软罢训”。以王濛为首的短道队冠军们,把事情做到几乎无法无天的地步,诉求到底是什么?无非是“对人”和“对事儿”两方面。在人的问题上,他们希望关系早已僵到一定程度的领队王春露离开,在事儿上,他们希望不管往后谁当领队,都能采用更人性化的管理方式,给队员们一些交流、沟通的余地,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在钱和物的敏感问题上,做到心底无私和诸事透明。
其实有些情况在短道队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那么多队员站到王春露的对立面上野蛮干仗,表面看是“黑龙江帮”和“吉林帮”之间的暗斗,是对管理的不满,但触及根本还是利益的问题,王濛他们认为短道队长期以来在奖金分配方面不透明、不公平,对于主管此事的领队王春露做事,她们不信任。包括“7·24事件”发生之后,王濛等6名球员声称要直接上书体育总局的主管副局长肖天,要表达的核心也是告诉领导他们不是不讲道理,胡闹是被逼的,他们要为金牌奋斗,也要争取自己该得的利益。
至于主教练李琰,实际她骨子里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能把野性十足的王濛“驯服”,能在自己执教的过程中带着短道队捷报频传,更让她信心倍增,希望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但是自从年初续聘后,她在队里越来越感到一种“冷暴力”式的排挤,除了训练,其他方面她没有丝毫的话语权,一切都是领队王春露“当家”,有些想法执行起来很困难,队员们私下找她嘟囔队里的事情让她“主持公道”,她更无能为力,再加上丈夫从美国归来后,工作安置也存在一些问题,而这次“血案”也被揭出起因是王濛他们陪她丈夫喝酒,于是此前私下早就有诸多抱怨,感叹所有荣誉都成过去、总有那么多困难要面对的李琰,思前想后也决定“趁势而上”说道说道了。
另外这两天请假在家的王春露同样暗中忙活着,找冬季中心申述自己的清白,同时联系沟通,力求和总局肖天副局长当面讲清楚。而鉴于冬季中心主任赵英刚是从黑龙江走出的干部,导致这件事发生后,中心很快背上了袒护“黑龙江帮”的名声,冬季中心索性向总局“求救”,讨一个何去何从的具体指示。
本组文据《每日新报》等 图Osports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