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全运会女足决赛在大连奥体中心落下帷幕。夜色中，上海女足的大巴驶回驻地，孙凌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耳边，队友们有说有笑，都在谈论着晚上如何与父母、亲人在一起庆祝。姑娘一个人盯着窗外，手里握着一枚沉甸甸的银牌，泪如雨下。
全运会是孙凌职业生涯的谢幕战。“来之前，我在妈妈的病床前许愿，要把金牌带回家。我真的尽力了，可只给妈妈带回一枚银牌。”那时那刻，孙凌还不清楚，妈妈在9天前已经过世，她是在天堂里看完了女儿全运会决赛的“直播”。
态度转变
小时候，孙凌身体单薄，孙爸爸希望女儿练足球，一方面提高身体素质，另一方面和小朋友在一起运动，生活上更加独立。可孙妈妈心疼女儿，坚决反对。
金沙江路小学的教练钱慧、张翔夫妇一眼就相中孙凌是块好材料，“三顾茅庐”去做孙妈妈的工作，她才勉强答应让女儿试试看。
孙凌有韧劲，踢球动脑子，进步很快，随后入选上海队、国家队。孙妈妈对女儿练足球的态度逐渐转变。她从一个球盲变成了一个球迷。孙妈妈记得女儿各个时期在上海队、国家队每一个队友的名字。“我的每场比赛，妈妈都去关心。”
孙爸爸回忆，这些年，孙凌的状态也有起伏。每次，妈妈都是女儿的良师益友。“妈妈总告诉孙凌，人不可能总保持在最佳状态，自己状态不好时，要积极面对，调整好心态。队友状态不好时，输了球也不要埋怨人家”。孙爸爸说，“女儿是妈妈的骄傲，后来，我爱人比我还支持孙凌踢球”。
临别许愿
7年前，孙妈妈不幸被查出患上胃癌。辽宁全运会前，上海女足到韩国集训时，她的病情恶化。拉练回国后，距离全运会还有10天时间，孙凌被队里“特批”，每天从东方绿舟回医院探望妈妈。
“那会儿，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此前，孙凌参加了两次全运会，两次都是铜牌。“来辽宁的前一天，我在妈妈的病床前许愿，这次一定把金牌带回家。妈妈听到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女足是集体项目，只有全队合力，才能完成目标。孙凌在上海时，已经知道妈妈时日无多，她自己也签过妈妈的病危通知单。可姑娘怕自己的“家事”影响队友的情绪，只有独处时她才掉眼泪。
带着美丽的愿望，孙凌只要走进赛场，便像换了一个人。这次，上海女足时隔12年重新冲入全运会决赛，最关键的一场比赛是对阵东道主辽宁队的半决赛，浦玮完成绝杀，当时就是从孙凌发起的进攻。
“上届全运会，爸爸妈妈一起到山东看我比赛。今天，其他家长都来了，可妈妈还在重症监护室……”大巴继续在夜幕中行驶，说着说着，孙凌的眼泪又往下流。
最美谎言
女儿出发前，孙妈妈的病危通知已经开了五六张。“她知道，自己等不到女儿回来了。”孙爸爸昨晚告诉本报记者，他爱人只有一个愿望，因为足球是一项集体运动，不要因为自己的病情，让女儿的比赛受到影响，更不要影响到全队的发挥。孙爸爸把爱人的意见如实转告球队。
“我爱人是9月2日走的。9月1日，她昏迷了一天，我赶到医院时，她醒了过来，‘你别把我的病情告诉女儿，让她安心踢球。要是我走了，也等她回来再说。’”这是孙妈妈离别前和丈夫的最后一次对话，也是她的遗言。这两天，孙凌每天都给爸爸打电话，询问母亲的病情。9月2日那天，孙爸爸听到女儿的询问，强忍着悲痛“岔开”了话题。
今天中午，孙凌和上海女足的队友们一起回沪。她其实没有失言，按照全运会规则，女足第二名将换算成两枚金牌。她把人生中最值得记忆的奖牌带回了上海，带回了家。
特派记者 钟喆（本报大连今日电）
尊重一位母亲的选择
发生在孙凌身上类似的故事，在中国体育界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甚至本届全运会上，也不是第一次。 然而，在至亲离世与重大赛事之间，到底哪个为重？却引起人们很多讨论。
上海女足领队刘玉萍告诉记者，这些年，队里一直很关注孙凌的家庭情况，在第一时间得到孙凌母亲过世的消息后，他们专门开了会，还向团部领导汇报，大家一致决定在小组赛与半决赛的4天间隙期将这件事告诉孙凌，"因为她有知晓权。我们还做好了准备，一旦孙凌提出要回家，我们马上替她买飞机票"。
然而，当队里将此打算告诉孙凌父亲时，却被他婉拒了。因为他要坚守孙凌母亲的临终遗言，"不影响孩子的比赛，希望她能够与同伴们一起拿金牌"。
将心比心，孙凌的父母很不容易，因为处在相同的情况下，你也许会做另一种选择——这是无可厚非的，也是符合人之常情的。
刘玉萍说，最后几天，队里帮着孙凌父亲一起保守秘密，直到"今天他们父女见面"。因为，这是在尊重一位母亲的选择。哪怕，她已不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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