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徐明 报道
谁都知道 “女足要从娃娃抓起”，但是谁能真正做到“从娃娃抓起”？
1993年，当河南女足队员钱惠开始她在上海金沙江路小学的执教之路的时候，没人能想到，她一下子坚持了20年，期间培养出季婷、张颖等国家队队员，为国青队、上海队输送了大批的优秀球员，在如今上海各年龄段的专业队中更是占了半壁江山。
从1993年到2003年，这20年间，中国女足世界排名日益下滑，各种丑闻风波不断，大环境的争议越来越多，踢足球的女孩越来越少。处于基层的钱惠却独守一隅，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块芳草地，免受外界干扰。她的行为令人感到弥足珍贵。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她最大的困扰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记者走近了这位女足基层教练。
最愁没有生源
上周六，普陀女足体教结合“一条龙”二十周年巡展活动在曹杨二中举行。在这所学校，钱惠和她的丈夫张翔是名人。
关于这对夫妻的成功故事，早已见诸报端。不为人知的是，在最初的岁月里，钱惠面临的最大困扰不是资金，而是生源。现如今，20年过去了，钱惠所面临的难题，在中国女足大环境日益恶劣的背景下，似乎没有多少改变。
“最让我困惑的，不是经费，而是生源。”钱惠说。为了招生，寻找女足学苗，她跑遍了普陀区的幼儿园，为此受了不少委屈，“我被幼儿园的保安骂过，回家痛哭。 ”她说。
在上海，没有多少本地的家长愿意送孩子来踢球，这是钱惠面临的残酷现实。 “我们去幼儿园招生，也是哄孩子们玩，让家长感觉到我们对小孩子很关心。 ”
为了说服家长，钱惠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我们很负责任，不是单纯为了让她们踢球。因为我们的招生是住宿制，招进来的学生，她们的家长都比较忙，所以晚上看晚自习，她们的语文、数学、外语全都是我签名，这个签名要和班主任老师沟通，家长到最后，感觉我们对小孩子很负责人，有什么事情经常跟我们联系，有时候甚至不知道班主任老师的电话，第一个打给我。 ”
为了保留住这些踢球的小女孩，钱惠花费整晚的时间帮助她们修改作业。“我牺牲了自己的业余时间。”她坦言，自己最痛苦的不是在场上带队训练，而是晚上六点到十点这段时间。“回家的时候，是我最头疼的，台上都是小朋友们的作业，我要挨个修改，一本一本的检查，要对她们负责任，签名就是责任。如果她们在家里不写作业，老师找的是家长，而在学校里不写作业，老师就会来找我。如果我做的不好，小孩子就会流失。 ”
担心人才流失几乎成了钱惠最大的心病。 “很多家长不愿意孩子踢球，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担心影响学习。 ”
上海姑娘太少
虽然钱惠亲力亲为，避免人才流失，但是，现如今，她的队伍中，上海籍球员越来越少。 “唯一的一名上海小队员，还在逃跑当中。 ”钱惠半开玩笑地对记者说。
与1993年那时候相比，上海籍踢球的姑娘人数还在锐减。 “在我的队伍中，1998、97年出生的这一批小队员，大部分还是上海人，但是，到了2003年、2004年（小学三四五年级）这一批，外地队员比较多，每个年级，最多有4到5个上海人，而现在，已经减少到2到3个了。 ”
让更多的上海人来踢球，几乎是钱惠最大的心愿。但是，这并不容易。“在我这里踢球的上海人越来越少，就算有，如果家里有一个人反对，就不可能过来踢了。 ”她举例说，为了保留唯一一个上海学苗，她不得不采用各种挽留的办法。 “今年招生的9个人，只有一个是上海的，而且这一个还在逃跑当中。她的父母把她送过来，但是爷爷奶奶天天来看她，就是不想让她踢球，我们还在做工作，希望能留住这唯一一个上海人。 ”钱惠说，“我们用什么方法能留住她？又不能过分宠爱她，又不能太严厉，只能不停地想办法，鼓励她，让她能继续在这里踢下去。 ”
“仅仅因为她是上海人吗”记者问。
“是的。仅仅因为她是上海人。”钱惠说。 “上海的孩子，不管踢得好还是踢得不好，我都留下来，因为她们是种子，有了她们，才能让更多的上海人来踢球。 ”据了解，对于有天赋的学生，钱惠推荐她们去考市少体校，或者干脆进入曹杨二中，考大学。 “我们完全是两条腿走路。 ”
中国女足缺人
在基层工作，钱惠感触最深的是中国女足除了缺人、还是缺人。
“中国女足不缺钱，缺的是人。 ”钱惠说。 “我去参加中国精英教练员培训班，当时，领导讲了一句话：‘中国现在不缺钱，缺的是专业人才，高水平人才，体育人才是精英人才。 ’”
在钱惠看来，发展足球的资金是充足的，但是从事足球的人越来越少，踢球的女孩人数还在萎缩。“我们面临的不是投入多少资金的问题，而是有多少人来踢球的问题。 ”
在采访中，钱惠多次向记者呼吁，能否让更多的人来帮助足球从业者，寻找到更多的人来踢球。“我特别希望中国女足能像日本、韩国那样，她们的女足发展，要强得多，快得多，而且从事足球的人口基数大很多。而我们呢，只有几十个球员在踢球，像日本一个县就有5000个球队。如果中国女足想辉煌，还是要有人。 ”
现在，为了培养更多的女孩喜欢足球，钱惠在梅陇中学和曹杨二中开设了足球普修课。“从高中开始培养足球兴趣，一点也不晚，”她说，“最起码，应该让女孩子看懂足球，知道什么叫越位，学会欣赏足球。 ”
令人欣慰的是，在曹杨二中有一个德语班，每年都会有很多毕业生收到来自德国的大学通知书。由于德国女足运动开展得非常好，这个班级里对足球感兴趣的女孩子不占少数。“德语班同学在我这里学足球的很多，她们去德国大学留学，最起码对足球有一些了解，有特长，好沟通，踢得更好的时候，还可以去俱乐部踢球。 ”钱惠骄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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