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我在皇家古典高尔夫俱乐部的那些年(下)

　　圣安德鲁斯这个小镇偏距苏格兰一隅，从爱丁堡下了飞机还要开一个钟头的车。人口只有3万，其中有8000个学生，6000个教职人员，剩下的就是些本地居民。那时的中国留学生一共才150几个人。

　　能进入皇家古典俱乐部工作，完全是巧合，去之前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世界高尔夫的一个重要机构，面试我的是俱乐部经理克拉克先生。

　　皇家古典高尔夫俱乐部

　　皇家古典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会所位于老球场18洞边。这是一个巨大的建筑，进入正门后，下楼可以进入更衣室，上楼就是餐厅，和秘书长Peter Dawson的办公室。

皇家古典高尔夫球俱乐部

前台   秘书长Peter Dawson

　　一楼右手边是俱乐部经理的办公室，左手边是一个类似荣誉室的地方，摆放着许多奖杯；中间是一间大房间，拥有着巨大的水晶灯，这就是会所的酒吧。你可以看到在酒吧中间挂着女王年轻时的油画像，周围鳞次栉比的挂着许多各时期的油画。下面这幅，在苏格兰国家博物馆成立时捐出。

苏格兰国家博物馆成立时捐出的油画

　　会所巨大的玻璃正对着老球场，过几天在电视上就会看到许多穿着一样的老男人在玻璃后面等待冠军的诞生。再往里有一间小商店卖那些老男人穿的西装，一个snooker room（斯诺克），一个小的咖啡厅，可以看电视或者玩牌。

会所

　　在服务区有着各个对应的房间，所有的房间都装有电铃，按铃才会有服务生过来。而会所的设施都极为传统，落地的大钟，手摇的日历，以及19世纪的湿度记录仪，厕所中还有一个很古老的天平称，可以让你坐在上面，然后在手边加上秤砣来称重。

会所

　　喝酒识人

　　作为世界历史最悠久的纯绅士俱乐部，怎么可以没有酒？况且英国就是酒文化大国，会员大多都很爱喝，而且来俱乐部又可以躲开老婆大抽几根雪茄。事实上俱乐部的酒吧里酒的种类并不多，只有2种威士忌，一种Gin酒，一种伏特加；2种啤酒，一种是百威的淡啤，一种是爱尔兰的啤酒；红白葡萄酒各一种。通过酒就很容易分别英国人，美国人。通常来讲，美国人只会点淡啤，威士忌一定会加冰块，会点一些伏特加+可乐，血腥玛丽这样的饮料。而英国人，只喝黄啤，Gin tonic（金汤力），威士忌兑点水。另外美国人特爱给小费，可惜会所是不允许收小费的。

　　之前提到的那位副秘书长的结婚纪念，因为会所那时还不允许女性访客,所以酒会就在俱乐部分部举办。60多个来宾喝掉了20瓶香槟，15瓶白葡萄酒，27瓶红葡萄酒，餐后酒4瓶。为什么我会知道详细数字？因为他委托我处理俱乐部购买酒的事宜。虽然受邀参加，但进行到一半时我不得不回到俱乐部的酒窖又搬了好几箱酒来补货。他们是真的能喝！

偷买来的威士忌（New No.2）

　　说到酒，苏格兰最重要的就是威士忌，平时这里只有两种威士忌，分别标注1号，2号。但那几年换酒，同时有四种。命名也像球场那样，直接称呼Old No.1、No. 2 和New No.1、No.2 ，和俱乐部其他所有的东西一样没有品牌，没有注释，只有产地—苏格兰，品质极佳。只能在皇家古典俱乐部喝到。每位会员每次可购买4瓶。25镑一瓶非常便宜。其实俱乐部的酒比在外面的酒吧的酒都要便宜，一个双份的威士忌只卖1镑4，Gin tonic 2镑，但也是双份的酒。在这里的标准份就是外面的双份。另一个小一点的尺寸叫club size，35毫升，为政府特批的容量，也比外面的单份要多，啤酒好像是2镑多一点一品脱。

　　通常在晚饭前，所有人都会喝上至少两轮，然后就会有管家前来摇铃通知开饭。请自行脑补《唐顿庄园》，虽然那位领班没有Carlson那样威武，但穿着，流程是一模一样的。哪怕是平常的晚宴也需要会员系领结，正装出席。服务生亦如《唐顿》那样打扮。说到穿着，如果是秋季大会那可能意味着会员们一天要换4套衣服。早上会是格子式猎装西装，打球自然要换运动服，打完喝一杯或参加委员会会议则需俱乐部西装，晚宴则是礼服。工作人员根据分工不同也有严格的着装规定，有时候一天也要换3，4次衣服。

《唐顿庄园》脑补图

　　晚餐统一价格25镑，统一菜单，性价比也很高。一份新西兰羊排的进价就是7镑，厨师是曾效力过米其林的大厨。如果是素食者会另行准备(基本上也是美国人)。晚餐的红酒单要丰富很多，比市面上便宜不少，大约是15镑到40镑一瓶，原因很简单，酒单上大多数的酒都是从会员的酒庄里采购的。为此俱乐部还有一个红酒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决定每年采购哪些葡萄酒，他们开会争论可要比规则委员会开会热闹的多，我觉得这才是他们最重要的委员会和会议。

餐厅

　　餐厅的经理是一个可爱的法国老头，长的就如下图这样，与任何人都能交上朋友，他经常冲到我的办公室，把我拉进他和主厨的争论中，其实我就是他忽悠大厨的帮凶，通常话题就是，“你问他，中国人，日本人是不是这么烧菜的。”“他又不是日本人”“差不多，总比你像日本人，听他的。”然后转身和我挤挤眼睛。

法国老头

　　贵族不是一天养成的

　　除了吃，喝以外，最容易区分old money，和new money的就是通过聊天了。一般老贵族只会和你泛泛而谈，最多不痛不痒的开句“如果我有女儿就把她嫁给你”这样的玩笑；而New money的新贵们，他们语速就会快很多，聊天的内容也非常广泛，会和我讨论中国的经济发展，我的学业，足球，恋爱等等。

　　之前那位餐厅经理是马赛人，马赛队有一年进入欧冠决赛。一位在日本做威士忌生意发了大财的会员，临时起意，30分钟内，开着私人飞机带着马赛人，去了欧冠决赛现场，正好那个球场有他购买的包厢。

　　而老贵族们卖房子也是一景，他们会先请摄影师制作精良的画册，然后经过俱乐部同意放在前台处。其中最令我震撼的是一栋在old course 旁的3层小楼，小楼本身并不是历史建筑，但从她的主人50年代买下后，花了30年请画家，在墙壁上画满了文艺复兴风格的壁画，终于明白什么叫贵族不是一天养成的。

　　不会打球的厨师在这里可能连工作都找不到

　　秋季大会除了决定今后10年喝什么以外，另一个重要议程就是与St. Andrews俱乐部比赛。虽然皇家古典名气更大，更难入会，但是正因为入会需要很长的时间，入会后都已人到中年，自然不如St.Andrews 俱乐部的“小伙子们了”。那几年几乎没有胜算，连厨师，前台，规则部的同事都上阵了，还是打不过。我说的这些同事差点都在1至3之间，我那时差点12，还轮不上为俱乐部效力。

　　每年会议快开完的时候，老球场的草也开始转黄，从远处14，15洞的地方一片一片的变黄。一天我在会所外抽烟，一位老会员走过来问我要了一支，他是澳洲的布莱克先生，个子不高却特别精神，每年跑前跑后，在会员中极为活跃，也深受员工们的爱戴，拥有一个连锁酒店集团，也买过好几个球场。

　　但他平时并不抽烟，一起点着烟以后，看着秋天即将来临的old course，布莱克先生悠悠的对我说：“我已经85岁了，身体也不好了，其实不该抽烟，明年也许来不了了，年轻人你是不是也要走了。”我说：“是的，我的实习也快结束，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他说：“我们都不知道，只有加油年轻人，希望你以后有机会能回来俱乐部。”我望了望碧蓝的天空，知道我也将开始新的旅程，可圣安德鲁斯，R&A会永远在我的心里，高尔夫也是！

　　最后是一张，我在old course边和同学的旧合影。也要感谢同学Joe，和学妹Michelle提供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