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赢下英超联赛？听利物浦数据革命的幕后“大脑”怎么说
独家：作为利物浦复兴的“建筑师”之一，伊恩-格雷厄姆在一本引人入胜又诙谐的新书中，谈到了他的方法和应对过的挑战。
在伊恩-格雷厄姆数据分析的帮助下，利物浦第一次赢得英超冠军——也是俱乐部30年来第一个国内顶级联赛冠军（Paul Ellis, Pool via AP）
利物浦的克洛普时代三个月前才结束，但本书已经是对这9年非凡成就的第一波内幕报道了——这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足球类书籍之一，不仅因为它对利物浦情况的描述，还在于它对现时这项运动的影响。
本书作者伊恩-格雷厄姆比克洛普早4年到利物浦，担任俱乐部的数据分析模型架构师。该模型是组建出克洛普这支伟大球队的关键部分。菲尔米诺、马内、萨拉赫、罗伯逊、阿利森和范戴克被收购前，都接受过格雷厄姆领导的研究部门所创建模型的分析。格雷厄姆有剑桥大学物理学博士的学位，也曾被借调到托特纳姆热刺工作4年，但这两条都还不能保证他来安菲尔德能取得成功。当然，最后的成就令人震惊。
在克洛普时代之前和期间，一群有意思的人聚在一起，组建了一支能赢得2019年欧冠，然后是俱乐部30年来第一个国内顶级联赛冠军的球队。其中，最关键的是迈克尔-爱德华兹（他现在二进宫了），之前是一名有争议、为热刺工作过的视频分析师，后来到利物浦掌权并请来了格雷厄姆。
格雷厄姆在书里写道，更早几年前还在热刺时，爱德华兹第一次要求他解释他的模型时，说：“这些都是b*****，不是么？”尽管一开始表现平平，但爱德华兹还是支持了格雷厄姆的工作。接下来几年里，两人将格雷厄姆的数据模型、爱德华兹的视频分析，与传统的球探、薪资数据和冷静谈判相结合，签下了多名表现明显强于比他们富裕的对手们所签的球员。
本书的主标题叫《如何赢下英超联赛》。无论以哪种标准衡量，这都是雄心勃勃的目标，但在利物浦的情况下，这又完全合理。它拥有一切：一家雄心勃勃且内部政治又充满活力的英超俱乐部，来自已经等到不耐烦的球迷群体和持怀疑态度的媒体给到的外部压力，一个遥控指挥、超有钱的所有权集团。
以及：很多让人看不懂的统计概念。
挖掘克洛普个性的魅力
有利物浦内部人士对克洛普的看法时：他有时表现得很合作，提出很高标的要求；极具竞争力，在球员前固执己见，也是一名出色的“推销员”。正是他个性的魅力，让在爱德华兹和格雷厄姆所列名单上排位靠前的球员选择加入了利物浦，而非竞争对手。
克洛普的个人魅力是利物浦引援屡屡成功的重要推手（Peter Byrne/PA Wire）
“没有尤尔根，事情就不会时这个走向。”格雷厄姆说。当时，在本书连载之前，我俩共进午餐。“他带来的一些主要东西，是战术思维上的清晰。他非常清楚要什么。如果换个主教练，你可能不会得到这些。球员们想踢他那种足球，为尤尔根效力。如果换个教练，我们能签下范戴克吗？”他停顿了一下，说，“那你得先去问问范戴克。”
然而，即便如此，在我俩三个多小时的谈话中，仍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为什么他们最终都走人了？先是爱德华兹走了，然后是2022年格雷厄姆和其他人走了。当克洛普本人于今年1月宣布将离任时，很多核心人员都已经被挖走了。利物浦知名的球探巴里-亨特和戴夫-法洛斯留了下来，但即使是爱德华兹的副手、之前他的继任者朱利安-沃德，也只待了6个月。然后，又是另一个转折：克洛普宣布离任后，爱德华兹和沃德又回来担任高管职位了。
格雷厄姆说：“我在书中谈到了这几点……即使我们保持一致，这种‘一致性’也不代表整个团队的思维或和谐。这是健康的状态，但做起来很难。而且，要进入（我们在一起的）第10个转会窗口了，情况很难。会有激烈的争论，你懂的，因为每个人都想做出正确的决定。对事情有争论是正常的，但什么事儿都有个生命周期。”
“‘披头士’乐队在一起，无非也就10年。”
“迈克尔（爱德华兹）走到了路尽头，因为他比我更接近那种‘煤矿采掘面’。他是那个必须要跟人去争论的人，不仅是跟尤尔根，还得跟老板、经纪人、球员。我不能代表迈克尔说话，但从外面来看……尽管我的工作每天压力比较小，但它也有寿命。‘披头士’乐队在一起，无非也就10年。他们之间也有很多争论，但他们做出了一些好音乐。你必须看看披头士，但这些争论可能会让他们把音乐做得更好。”
迈克尔-爱德华兹（左）在2021年离开后，又回到了俱乐部（John Powell/Liverpool FC via Getty Images）
“我们再也受不了尤尔根啦，所以我们走——我这是反话。尤尔根的成功显然带来了声誉，但这种架构一直都存在，就像布伦丹（克洛普的前任罗杰斯）一样。如果事情不顺，每个人都会对这种架构提出问题。当我认为应该签下某球员时，我在这种架构下提出问题，迈克尔或尤尔根可能会出于任何一种原因把它否决。这些紧张确实存在，但并不是我离开的直接原因。”
现在，爱德华兹又回到了核心位置，担任拥有利物浦的芬威体育集团在足球事务上的首席执行官。正是爱德华兹任命了他的前朴茨茅斯同事理查德-休斯为利物浦新任体育总监，克洛普的继任者斯洛特也由他敲定。爱德华兹在格雷厄姆创立自己的体育数据咨询公司Ludonautics的过程中，曾帮过忙。这家公司现在是格雷厄姆的日常工作重心，而爱德华兹回到芬威，意味着他已经切断了与Ludonautics公司的所有联系。
本特克转会：扣人心弦的权力斗争的一个窥测点
现年46岁的格雷厄姆在南威尔士布雷肯灯塔附近的一个村庄长大，通过桌上足球机Subbuteo、足球年鉴和他妈妈给他买的阿姆斯特拉德牌家用PC，自学了足球和电脑。他在加的夫大学以优异成绩本科毕业，现在则是足球数据分析领域的领军人物。
他也是一位有成就的作家。怎么说呢……有时就是很有趣，尤其是在格雷厄姆与罗杰斯的斗争中。罗杰斯任利物浦主帅时，就一直跟爱德华兹和格雷厄姆的“新方法”作着斗争，直到2015年下课。俱乐部不幸收购本特克的故事，就详细展示了一场扣人心弦、注定以眼泪告终的权力斗争。格雷厄姆指出，罗杰斯对签下这位比利时前锋之痴迷，连“《白鲸记》里艾海伯船长对鲸鱼莫比敌的追求，看起来都小巫见大巫了”。
罗杰斯不顾分析部门的意见，坚持签下了本特克（John Powell/Liverpool FC via Getty Images）
随着他和爱德华兹越来越迫切地劝阻罗杰斯不要推动芬威买入本特克的交易，格雷厄姆都考虑引用克伦威尔对苏格兰教堂的话，跟罗杰斯说“我恳求你，扪心自问内心的基督，想想你可能错了。”
这句话在统计学上被命名为“克伦威尔定律”。无论是统计数据、记录还是球探，都不支持买入本特克。最终，罗杰斯坚持要人，而本特克的表现一如预期。现在，罗杰斯会怎么看这本书？“我不在乎。”格雷厄姆说。“事后看来，你会想：‘布兰登在想什么？’但当时，数据分析（在足球方面）还没有尝试过。足球总监（的概念）也被认为是失败的。当时的布兰登，比今天的我还年轻。他在当完斯旺西主帅后，成了利物浦主帅。”
“他被视为一名现代型manager，他也自我标榜是一名现代型manager，但他真不是。他明确表示，他不会以那种方式（在引援方面）跟俱乐部合作，所有的问题都源于此。我的看法是，这源于一种不安全感。唯一让他在这份工作中感到安全的方法，是叫他自己掌控局面。他从来没有取得进展。在2013-14赛季（签下斯图里奇）和库蒂尼奥之后，我们迈出了第一步。而他从来没有任何进展。到最后一天（他的情况仍是在说）：‘事情必须按照我的方式进行，必须由我选择俱乐部引进的球员。’”
正如格雷厄姆不厌其烦地指出的那样，多年来，他的分析模型也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且不是给出的什么答案都对，但它确实给一个来往金额涉及数十亿美元的行业，提供了一种做出理性决策的方法。事实上，他的分析给出的结论，也只有50%可以被视为成功。他对失败交易也很诚实：马尔科维奇、阿斯帕斯、路易斯-阿尔贝托，包括他自己力荐的纳比-凯塔，都没在加盟利物浦后打出生涯巅峰。
格雷厄姆力主签下的纳比-凯塔，在利物浦的5年饱受伤病和状态不佳影响，降低了外界对他的评价（PETER POWELL/EPA-EFE/Shutterstock）
书中说，一开始，克洛普想签的是格策，不是马内；更想要尤利安-布兰特，而非萨拉赫。不过当我指出这些时，格雷厄姆为克洛普做了辩护。他说：“你这是事后诸葛亮……当我们做那些讨论时，你怎么能看出球员未来的职业生涯如何。”格雷厄姆说，这两名德国球员当时也都在名单上，是值得考虑的对象。不同点在于，跟罗杰斯不一样，克洛普有做被人说服的准备。
“做一个严肃的书呆子，总比做一个轻浮的书呆子要好”
格雷厄姆与人们在足球这一行经常碰到的角色不同。对赞誉或其他任何可能妨碍识别错误的事儿，他都不感兴趣，因为一旦消除错误，将改善他的模型。公平地说，他不太可能穿着一双巴黎世家的鞋接受采访，也不太可能忽略标准差。尽管他肯定不会忘记这些年来，足球界很多人士或记者对他、对爱德华兹的那些尖酸刻薄之论。
书中引用了这些话的大部分内容。我读过写格雷厄姆的一篇文章，其中他被描述为“一个严肃的书呆子”，还有其他一些不讨喜的外号。
他说：“与做一个严肃的书呆子，总比做一个轻浮的书呆子要好。”。“如果你为利物浦工作，你就得接受那些无稽之谈。你不爽，但事实就是这样。”他透露，《纽约时报》在2019年欧冠决赛前曾采访他，那位记者向格雷厄姆要了一份关于数据分析的批评者和记录在案的怀疑者的名单。然后，该记者联系了名单上所有人，以让那些相反的观点表达。但那时，已经没人再哔哔了。
罗杰斯希望自己在对人员鉴别和引进上有最终决定权（Craig Brough/Action Images via Reuters）
他说：“我试图对我们做过的事，不管对错，都诚实以对。我想说……我记录的那些报道，大多是外界在2015年时对我们的看法。”后来，当我问格雷厄姆这本书是否试着从那些试图将数据架构师说成是局外人、意图剥离这些运动中神秘感的人那里收回数据分析这块业务时，我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他说：“我想诚实地说明数据分析所起的作用。有一种过于乐观的想象，认为数据分析师都是天才。他们所做的这种神神秘秘的事儿，是独门优势。但我们不是天才，事情也并不神秘。它能带来优势，但只有当它被正确使用时（才会见效）。如果你没有像迈克尔这样的人来做出决策，如果你没有像尤尔根这样能吸引来球员并有良好战术计划的教练，我们做的事就跟别人没区别。”
他与爱德华兹的合作关系，也至关重要。爱德华兹是一名前青训球员，有IT学位，早期在足球数据领域的第一家大公司ProZone工作。爱德华兹可以融入传统的足球界——当球员、经理或经纪人——但同时，他也充分了解格雷厄姆工作的复杂性，能帮他改进他的模式。
和我们大家一样，格雷厄姆也是个球迷，从小就爱足球。走上数据分析的职业生涯，并没有改变这一点。相反，他说，这加深了他对这些引人入胜运动之复杂性的理解。他说，要欣赏巴赫的音乐，听众不用非要理解巴赫《平均律》背后的数学逻辑，尽管这样做可以增加一个新的欣赏维度。不用说，格雷厄姆确实理解“好脾气量表”背后的数学逻辑。
他直言不讳地指出，过去，其他俱乐部是怎样浪费掉原本具备的同样优势的。多年来，阿森纳和巴塞罗那都有强大的数据分析部门，但在很大程度上，它们被忽视了。至于曼联……显然利物浦没人能理解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格雷厄姆指出：“几乎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花钱来提高绩效，但格雷泽家族除外。”
最终，结果显而易见。2017年夏，利物浦以3700万英镑签下萨拉赫。格雷厄姆指出，切尔西在莫拉塔身上花了5800万英镑，阿森纳4650万镑签了拉卡泽特，而卢卡库以约9000万镑加盟曼联。
年复一年，利物浦的表现都超过了自己的预算能力。现在，爱德华兹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在没了克洛普的情况下再次做到这一点。“披头士”已经做出了部分改革，尽管乐队里没了“列侬”或“麦卡特尼”，但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问题。至于也已走人的格雷厄姆，他可能是初代“披头士”里的谁？精明的读者或许会说：乔治-马丁！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