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谁不看甲A联赛谁就不是球迷,就是不懂球。十年后,谁不骂阎世铎,谁就不是球迷,就是不懂球。总之,今天争着骂阎世铎就像十年前争着评甲A联赛一样,是一种时髦,是一种生活方式。
五年多以前,王俊生也得到过类似的待遇,据王俊生自己说,挨骂最厉害的时候,老婆孩子去商场买个东西都被售货员指着鼻子给轰了回来,原因就是“王俊生把足球搞臭了”。现在阎世铎的处境比当年的王俊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目前还没听说阎世铎的老婆孩子在外被人“欺负”,但阎世铎本人早已被骂得头都肿了。那天下午在阎世铎办公室见到他时,我情不自禁地问他,“你委屈吗?”阎世铎顿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地说“其实每个工作都是很难的。”不用回答,谁都知道他是委屈的,因为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阎世铎最大的骂名,是他那被很多评论家定了性的“政客”本质。但那天下午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阎世铎自己的申辩:“我不懂政治,我只想把足球干好。”我相信这个话,其实在没有听到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我也一样相信:无论他还有没有其它什么目的,他肯定首先是想把足球干好的。但现在的情形是,在某些媒体和某些资深评论家的大力“倡导”下,越来越多的人似乎相信了这样一个事实:阎世铎生来就是个想把足球搞烂的角色。这对阎世铎就太不公平了,搁谁身上都不公平。
阎世铎是有委屈的,他最大的委屈在于受了委屈还不能说。几年前刚上任时,阎世铎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大男人不好做,再辛苦也不说,躺下自己把忧伤抚摸”,电视剧《康熙大帝》的主题歌,阎世铎一度把这话当作自己的座右铭。但那时说这话时阎世铎意气风发激情澎湃,显然那时的辛苦和委屈还仅仅停留在口头或字面上,当2004年急风暴雨一般到来时,阎世铎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辛苦,什么叫委屈。 有委屈而不能说,才是最委屈的事,终于也有憋不住的时候,那个下午,我们再说起一些事,一些决议,一些争端,顺便说起炒得轰轰烈烈的“分区联赛”,阎世铎有点急了,说,“你们去查查,哪一次是我个人的主意呢?我从来没提过分区联赛的事,都是在会上大家提出来,又在网上征求了意见的,结果一听到反对的声音就又全推到我头上来了。”阎世铎说,“因为我不懂足球,什么问题都是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再作决定,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决定过任何事,我十分尊重别人的意见。”说这些话时阎世铎显得很无力,神色相当憔悴,还有一句没完整说出口的潜台词是:但是每当事实证明是错误的或者还没实施就不被人看好时,就成了所有主意都是我一人拿的,所有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
现在天天有人盼着阎世铎下课,天天有各种消息说阎世铎将于某月某日走人,散步这些消息时都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其实下课对阎世铎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当年的王俊生,在位时被人祖宗八代地骂,离开没多久就开始被人怀念,到后来干脆被怀念成了一个有着丰功伟绩和人格魅力的君子,现在一说起王俊生,无不充满了人文关怀。我跟阎世铎说,“在你离开之后,要不了多长时间,人们也会开始怀念你,念你的各种好,体谅你的各种不易,然后继续恶骂任上的足协领导。”
我之所以未卜先知地这样安慰阎世铎,是因为我明白阎世铎和王俊生一样都是普通人,而任何一个普通人在当前中国足协副主席的位置上坐着,都会挨骂,挨臭鸡蛋和西红柿,都会被看成魔鬼和小丑,只有当他们离开之后,看着面前更加张牙舞爪更加面目狰狞的新“魔鬼”和新“小丑”时,人们才会猛然想起并且一致断定:原来前面走了那个才是人啊!
不知道阎世铎还能在任上呆多久,对此阎世铎本人的态度是,“认真做事听天由命”。我敢肯定的是,在这些年里,就算是神仙亲自坐到阎世铎的座位上来,也一样会被骂肿脑袋然后掩面哭着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