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金汕报道 22日下午,我们走进了年维泗的家。由于有事先的沟通,见面后我们的谈话直奔主题。
TITAN:谢亚龙接替阎世铎,作为担任过中国足协主席的前辈,您有什么看法和想法?
年维泗:从去年投资人与足协相争以来,到中国队出线无望乃至足协人士变更,我记不清有多少家报纸提出想采访我,但我基本都谢绝了,有的甚至是不大客气地拒绝。但是依然有些媒体做出“年维泗称阎世铎毁在不懂足球”的文章,我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的采访,也从来没有这样看待过阎世铎,我甚至认为,中国足协最缺的是懂市场和懂法律的官员,而不是仅仅懂足球的官员。今天和体坛周报畅谈,也是把我最近的想法一股脑地倒出来。首先谈谢亚龙,你们来我家可能也发现了,保安肯定要和我通话后才放行。因为谢亚龙和我住在一个大院里,最近全国各地的不少体育记者都到院子里来堵谢亚龙,有的想拍照,有的希望见到他哪怕套出点只言片语,这使得保安对每一个进大院的陌生人都要盘问。我想,这也是一种浮躁,大家把这个位子的作用无限扩大了。
TITAN:您对谢亚龙有怎样的印象?
年维泗:过去接触不多,原来他当伍绍祖主任的秘书,如果没有一定的水平和能力,是不可能被相中的。我们年龄相差20多岁,他见到我总是比较尊重和客气。谢亚龙见到熟人总是微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则不苟言笑。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是微笑中含着深沉,不苟言笑中透着刚毅。他上任后给我打来电话,希望和我谈谈足球方面的事,而且很真诚地说:“希望听听老前辈的意见。”我答应过一段时间谈,因为我也要在脑子里梳理一下思路。我最近看了他写的《论联赛体育产权归属》一文,说句实话,十几年不搞足球和和不做行政工作,我感到我真是大大落后于这些年轻人了,不少观点我感到新颖也长了见识。对于所有权,谢亚龙提出:“确定了中超联赛的准公共产品性质,必须解决一个核心的分歧点:中超的产权究竟归谁?我以为:中超联赛的产权目前还属于归属不清的状态。足协拥有的是所有权,而不是产权。目前的运作方式是:在产权不明晰的状况下,足协在具体经管着中超联赛的产权。”在这个问题上,谢亚龙的观念不那样强硬,也照顾到了改革的空间和双方的利益,我想,他的到来会有利于足协与俱乐部关系的弥合。当然,他要充分预见到中国足球积重难返的境地,他走上这个位子会感触更深。几年前阎世铎去足协的时候我也感到他会大有作为,但是阎世铎的能力也没有挽救这个危局,甚至自己也深陷其中。
TITAN:当前阎世铎的下课似乎是众望所归,某网站的调查以每秒钟有几人参加的速度不断翻新,认为阎世铎在任期内评分在60分以下的始终保持在80%至90%之间,可见民意对阎世铎评价甚低。我也纳闷,因为阎世铎是个有能力和头脑清醒的人,怎么会成为“千夫所指”呢?
年维泗:目前对阎世铎的评价还有许多情绪化的因素。不过,阎世铎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对下台的人抱有同情是国民的一种心态,也许不久就会有对阎世铎更为公正的评价,就像五年前的王俊生,也像十几年前的我。我在台上的时候也有“年维泗在中国足球上不去”的“公论”,后来也渐渐知道,年维泗没有那么大本事,他不可能一个人把中国足球搞垮。
说起阎世铎,我认识他时他还是个30多岁的年轻人,我和他谈话时感到,他不同于很多体育干部,他的视野宽阔,他更关注社会的变革,我们谈话基本不涉及足球。我发现他非常乐于读书,经济、法律、历史、社会等,都喜欢。我曾经想,我们足协需要成立两个新部门,一个是政策法规部,一个是足球档案库,而阎世铎会帮助我制定一个适合中国国情的“足球法”,我认定他是一个有能力有作为的干部。但是后来听说他升任处长就没有动员他。因为我清楚,要走仕途,足协决不是一个好的中转站。我没有想到,我离开足协近10年后,阎世铎成了掌门人,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是在这样一种舆论的包夹下黯然换岗。
TITAN:您能分析一下原因吗?
年维泗:单独地谈阎世铎可能说不清,还要从王俊生甚至我本人的时代说起。我当政的时候特别渴望足球走向市场,因为我全年的经费只有304万,相当于目前一个国家队主力队员的年收入。那个时候我没法让国家队更多地到国外交流,否则会让足协的工作瘫痪。我离开足协前推荐了王俊生,王俊生上任后果断地把足球推向市场,表现了与他谨慎性格不符的举动,使中国足球从弃儿变为宠儿。我真为王俊生感到高兴,并且发自内心地说:“王俊生干得比我辉煌多了。”虽然他的任期内国足也延续了屡战屡败,可是2001年冲进世界杯是他请来了米卢并作了大量的铺垫工作,而且让女足受到中美两国最高领导人的接见,是其他所有项目都没能做到的。
王俊生把足球搞到光芒四射的时候,其背后也出现了阴暗的东西,就是足球界的坏风气大规模地出现了,那决不应由王俊生负主要责任,因为我们必须把这放在社会的大环境中去追究。上个世纪末,假球、黑哨被全社会所谴责,也成了足球界的耻辱。我感到这比中国足球队输球更可怕,这是危及五脏六腑的内伤。阎世铎上任后对这些阴暗面的东西估计不足,对它的破坏性、传染性估计不足,加上国足、女足出线任务繁重,让他心力交瘁、顾此失彼。到了后来,不仅“假黑”延续,“赌球”更以摧毁性的气势吞噬了中国足球。现在居然很多球队会为“内鬼”发愁,试想,全世界还有哪个国家是在这种环境下发展足球的?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方方面面在毁足球,俱乐部、足协、裁判、教练、球员、媒体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像前些日子投资人的行动,我没有发现他们高明在哪里。况且假球、黑哨、赌球出自球队和俱乐部,他们治理得连差强人意都谈不上。大家把足球毁成污泥浊水,毁成尿池粪坑,让外界的人以一种鄙视、厌恶乃至嘲笑的目光来看中国足球。
最终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阎世铎作为足协负责人的确要承担责任,但也要看到根除这种环境决非阎世铎甚至体育界力所能及的。现在即使说他是正常调动,他也很亏,他不是不努力,也不是没能力。我十几年前也是正常调动,伍绍祖主任找我谈话就强调了这一点,可是我失落呀!当今的阎世铎不也是这样吗?
TITAN:您说过谢亚龙会来找您谈话,您准备了一些什么样的寄语呢?
年维泗:我想有几个方面,首先最为重要的是,必须针对目前足球的环境制定乱世用重典的法规,而且要坚决执行,要震慑甚嚣尘上的坏风气。当今中国足球有些像几年前的东南亚,他们的赌球已经摧毁了这个产业,我们也很危险。第二要抓好国家队,如果国家队成绩好,会使整个足球界富有生气,就像2001年的10月。目前这些球员甚至下一代球员的基础很难有较大改观,所以要重点抓精神和意志,加上中国球员在亚洲身体上的优势,还能弥补技术意识的不足,形成一定的战斗力。第三要重振中超,足协不仅要大胆行使权力,还要对投资人不计前嫌,形成双赢的局面。中超不能降低门槛儿,目前中间的队伍过于庞大,除去有限的球队夺冠或保级,中间大多数球队无忧无虑,影响了精彩也产生了作弊的空间。第四要真正抓青少年,前几年蜂拥而起的所谓足校很多是奔钱去的,违背了足球发展的规律,造成了优秀球员严重断档。我主张恢复业余体校,在中小学中建立竞赛制度,用这种制度带动普及。
TITAN:说到国家队,您对朱广沪担任主教练有什么看法?
年维泗:我感到这个人选得好!首先是在一种竞争机制下产生的,他把一个连年濒临降级的球队带成中超元年的冠军,很能说明其能力。他对足球非常迷恋,也非常敬业,还很有亲和力。他的应酬很少,几乎把全部身心投入到足球。一个教练需要有很好的情商,许多球员把他视为自己的父亲说明了他的凝聚力。朱广沪对我这样一个已经没有权力和脱离了足球的老人依然很尊重,逢年过节总是来电话问候,今年他特别说:“我要专程来与您谈谈,您的丰富经验对我非常重要。”尽管我不这样看待自己,但我对他尊重老人的心意还是很高兴的。特别要提到的是,朱广沪谢绝了健力宝俱乐部的高薪,来追求自己的理想是难能可贵的。我也特别提醒他,目前中国球员总体水平是十几年来最弱的,他要充分考虑到前程的艰险。一定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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