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撰稿记者陈宏整修一新的水电路上,周六下午两点的车辆行人有点稀少。旁边新开的诸多鲜亮的新楼盘,耀眼得让隔壁原本鹤立鸡群的上海市体育运动学校逊色不少。三名门卫在传达室内看着报纸,或发着呆———周六没什么事,除了女垒队有训练外,其他队都放假回家了,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女垒队也将回家“放风”,她们就更没有什么事情了。
三号楼是女垒队住的宿舍楼。两点半,守门阿姨就开始做着换班的准备,女垒队马上要训练,另外一名阿姨将来接替她的班。忙完手上的活儿,她就看见队长谭英绑着长长的护腿、骑着自行车和一群女孩子回来了。前一天,队员们刚刚从男子棒球队主教练、也是她们的前主教练朱慕德那边得知,棒垒球项目被2012年的奥运会砍掉了。这两天突然来了不少记者,守门阿姨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发现有些队员似乎变得沉默了一点,像孙施敏这样刚进一线队才一年的小姑娘,原本就不多的笑容更少了。
教练第一反应:不信
整个上海棒垒球队,最先知道国际奥委会砍掉这两个项目的人,是棒球队主教练朱慕德。他接到报消息的电话时,一开始还是那种可以想象的“懒散声调”,但随即被消息本身吓一跳。
“什么?什么被取消?”
“奥运会上被取消?不会吧?”
“什么时候的消息?”
“刚刚?那完了,还干什么呀!”
“现在先备战全运会再说吧!”这是他全部的回答,充满了问号和惊讶。周五上午训练时,他跑到隔壁的女垒队转达了这个消息,女垒名帅刘雅明听了很讶然,而女垒队员们则炸开了锅。“没能一下子联系到个人的前途问题,只是觉得特别震惊,而且马上就反应出来这个决定对我们会影响很大。”队长谭英说。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总觉得很内向的小队员孙施敏则说自己当时“有点懵了”。
垒球以后哪还有人看
“08年奥运会,你们要到北京来看我比赛啊!”国家队队员张爱是谭英的“死党”,但谭英毫不犹豫地给“嘘”了回去:“不去不去。”作家张爱玲的昵称也叫“张爱”,但作家的情绪原本是跟垒球队员张爱毫不“搭界”的,这次彼此开着玩笑,却都有了点莫名其妙的伤感,08年奥运会将是大家最后的舞台吗?谁也说不准,但却是很有可能。
对于棒垒球项目成为奥委会“瘦身计划”的第一块“多余脂肪”,垒球队员心里只有无奈。“确实是这样,垒球哪有人看呢?规则么,很复杂,别说社会上的其他人了,像我已经练了11年的垒球,到今天我爸妈都还几乎看不懂比赛,”谭英对垒球的关注度了解得很,“棒球好歹还职业化了,垒球却是根本没人看,假如电视转播能多一点,或许外面人还能多了解点规则,能欣赏到垒球本身确实很有悬念很好看,但曝光度这么低,怎么可能指望有很多人懂?”
上海队日子刚转好
上海女垒队如今在全国是支强队,主教练刘雅明是前国家队主教练,后来因为国家队聘请了美国外教,他就被上海抢了过来,果然,上海队水平一年内明显提高。目前有三位国家队员,已经连续打了三届奥运会的老将陶桦、打了一届的张爱和陈燕,队长谭英则在国家集训队中不断“沉浮”。有名帅和名将,上海队的日子在全国垒球界,应该算是很不错
的,但在外人看来,这个所谓的“不错的日子”却也过得有点艰辛。
垒球队的宿舍在三号楼的三楼,现在各种条件已经改善,一个房间只住四个人,但没有电话、没有卫生间,洗澡得提着换洗衣服和塑料桶离开宿舍楼去集体浴室,有点远,不太愿意走路的,还会骑着自行车。至于收入,就按照成绩拿训练津贴,谭英有一个形象的比较:“听说乒乓球队的队员违规的话罚款都是成万成万的,我们一次罚两百已经心疼得要命了。”教练孙杰玩笑就开得有点夸张:“我们的队员,从来不敢去逛什么巴黎春天,什么七浦路市场、襄阳路市场,也得掂量掂量钱包,一个季度去一次差不多。”
小队员以后怎么过
孙施敏才19岁,对垒球这个项目来说,她才是刚刚起步。她也确实是刚刚起步,一年前进的一线队,然而打进一线队的兴奋期还没过去,她就遭遇到这样的打击。“垒球取消,那我以后怎么办?”孙施敏有点头大,因为第二天就可以回家,所以她还没告诉父母垒球被取消的消息,她也不知道父母会有什么反应。
孙施敏水平不错,也有冲劲,技术正处于上升期,和她一起进入一线队的一共有5名队员,两个投手,三个游击。“从年龄段上来说,都是为2012年奥运会培养的苗子,”孙杰教练说。
“可2012年奥运会已经取消了。”孙施敏不想让教练刺激到自己,“其实我也已经有了初步打算,还是去读书吧,我们宿舍几个人都有这个念头。08年奥运会我们反正也还打不上,后面的奥运会又没得打了,有点心灰意冷,那只能选择读书了。”
对于职业运动员的出路问题,国家有政策。一是分配工作,二是买断,根据运动“工龄”和成绩,一次性补贴一笔钱,然后自找工作。但这两种选择,对于孙施敏这样的小队员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实施的可能性,她太小了。
但读书,对孙施敏显然也是一个大大的难关。“我们连国家一级运动员都还没评上,更不要说什么运动健将之类的了,不可能有大学把我们当体育特招生的。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去读,可我虽然是高中的文凭,但从小练体育,哪有多少文化课的资本?”孙施敏真的有点急了。
垒球奥运被判“出局”,对三朝元老陶桦这样的名将来说,只会在感情上留下一些遗憾,因为她打完十运会就真正退役了;对于正式的国家队员张爱和陈燕来说,假如在08年奥运会上能作为国家队主力并抢到金牌,那么以后的日子也会比较好过一点;对于谭英这样正值当打之年,成绩不错但算不上顶尖的运动员来说,有点尴尬但即使退役也好歹有个政策保障稍作安慰;但对于孙施敏这样的培养苗子,却是致命的打击,至少在目前的心理上,她们极度茫然。
垒球学棒球职业化?
谭英说起棒球队,语气一直是很羡慕的,因为中国有职业男子棒球联赛,尽管这个联赛的市场运营水平超级一般。“假如女垒能像男棒一样有职业联赛,那也许就算被奥运会取消,也还有可能生活得滋润一点,毕竟,这就是我们的职业,能留在队里总比四处找工作强。”
但谭英她们羡慕的男子职业棒球联赛,水平不要说跟足篮排的联赛相比了,就是跟乒乓球羽毛球围棋联赛相比,都要低上不止一个档次。全国只有六支队伍,北京、天津、广东、上海、四川加上一个希望之星队,而且虽然是六支俱乐部,却只有一个私人老板,也只是出平时打比赛必须的差旅费,至于球员工资奖金,依然还是由地方队负责。这只是半职业化的俱乐部,但从上面的主管单位国家小球管理中心到下面的地方队教练,却都因为这个联赛而感到满足,这个联赛既能提高棒球水平、又能顺带推广一下棒球,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进步了,难怪女垒队员们会眼红。
“其实,真正有了联赛,收入也不一定就会高到哪里去,我们收入不高,男棒队员有了联赛,一年最多最多也就只比我们多上两万块,”谭英看重的,只是继续垒球的机会,“但搞垒球联赛,应该不太可能吧,就从最小的运动器材成本来看,一个足球可以玩很久,也才几百块,而你看我们垒球器材室,垒球堆了有千把个,40块一个,用不了多久就坏了,男子比赛还算激烈一点,女子比赛又没什么人看,谁愿意充当这个冤大头?”
没市场的垒球运动从业人员,在这样的时刻,也许选择的只能是心怀希望。于是有了下面队员谭英和教练孙杰的对话。
谭英:“(国家小球运动管理)中心不是说准备拿钱出来搞女垒的南北对抗赛的吗?”
孙杰:“听说负责办这事的一个主任住院了,估计这事儿黄了。”
谭英:“也不一定,现在大家都集中精力备战十运会呢,也许会在结束后搞。”
孙杰:“嗯,这也有可能。而且,虽然奥运会砍掉了垒球,胡主任(国家小球管理中心主任胡建国)不是说我们只会加大推广力度吗?2013年的全运会应该还会继续保留吧,呵呵,所以大概我们教练员还会保留,暂时不用太着急。别影响了十运会和奥运会的心态才好。”
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在宣布裁减消息时认真地说:“棒垒球虽然暂时离开了奥运会,但依然存在重返2016年奥运会的可能,这就需要看自己的努力了。”中国和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并称世界女垒四强,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强项被砍,因此努力着的,也不止中国一家,希望总在某个角落潜伏并滋长着。
本版撰稿记者陈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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