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代价

　　那些过往烟云的假豪门，现在依旧残垣屹立的老字号，统统都是大家族的玩具，无一例外

　　当国际米兰完成一个三连冠时，全欧洲却在讨论意大利足球该如何复兴。

　　以2001年的“9·11”为分水岭，一个所谓意甲7姊妹的全盛时代慢慢在垮塌，本赛季罗马最终无缘欧洲冠军联赛，“前托蒂”贾尼尼站了出来，希望罗塞拉·森西放弃森西家族对罗马俱乐部长达16年的控制。

　　家族是意大利无法回避的一个字眼。现在社会学研究者为意大利准备了一个特殊的名词：王朝资本主义。家族是意大利社会的普遍结构单元，意大利93%的企业是家族经营，他们占到意大利150家最大企业的45%。而在美国，排名前100位的企业中，只有不到1/4为家族经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足球作为一种公共资源，不可避免要被家族结构所垄断。那些过往烟云的假豪门，现在依旧残垣屹立的老字号，统统都是大家族的玩具，无一例外。

　　这是渗入意大利骨髓中的。你甚至可以追溯到伟大的文艺复兴时期，米兰城的统治者是史弗尔查家族（Sforza）,罗马除了教皇外，是博尔吉亚家族（Borgia）。威尼斯稍微好些，由多个家族的寡头统治，美第奇家族更是如雷贯耳，他们曾是历史上最大的艺术品赞助商，并使佛罗伦萨成为文艺复兴的发祥地。没有美第奇家族就没有文艺复兴，这个句式用在今天的意大利足球圈一样妥帖：没有拉涅利家族就没有意大利足球。美第奇家族用艺术品妆点城堡的会客厅，今天意大利的家族用球场的VIP包厢招呼客人。依附于家族结构的意大利足球于是显得很有特色。

　　帕玛拉特最初是一家生产意大利腊肠和果酱的小公司，15年间摇身变成在30个国家拥有3.6万名员工的大公司。坦济家族在这个迅速膨胀的过程中也打造了和他们的牛奶几乎同名的帕尔马队。2003年帕玛拉特公司因为造假骗取银行70亿欧元而破产，卡利斯托·坦济本人更是锒铛入狱。那支帕尔马队最终被拍卖居然无人问津。

　　同样生产奶制品起家的克拉尼奥蒂，收购拉齐奥的时间，甚至比他在在意大利企业私有化进程中，收购国内最大的农工企业集团——奇里奥食品还要早两年。千禧年之际，奇里奥把拉齐奥推到历史的最高潮转瞬即逝，2002年底克拉尼奥蒂因为财政危机卖掉了拉齐奥的股份和价值2.4亿的福尔梅洛训练基地。他们率先开启了所谓的“某某超市”模式——其后的有“帕尔马超市”、“尤文图斯超市”——球队破产了，快来抢人吧！

　　与克拉尼奥蒂同城的森西家族拥有意大利石油公司，家底颇为殷实。虽然熬到2008年老森西去世，也扛着没出手罗马俱乐部，但罗马式微已是不争之事实。于是有人说，还是神圣的北方同盟才是意大利足球的本色与基石。但更大的隐患也就在此——与那些自生自灭的暴发户家族相比，北方同盟制造了意大利足球的游戏规则，只不过是家族规则的小版本。

　　从中世纪开始兴起的意大利家族势力，从来与欺诈、诡计以及金钱贿赂这些负面词语脱不开关系。在意大利足球的话语中，那种马基雅维利主义泛滥后的阴谋论，在每轮联赛之后成为意大利足球的代名词。裁判、点球、密室交易在公开讨论时，没有人会为此感到脸红。足球成为了家族权势较量的一种沙盘推演，让人真假难辨。莫吉的电话门事件摧毁了善良者最后的侥幸，但意大利家族足球的基石，并未因此而动摇。在这种特别的游戏话语中，也许对莫拉蒂而言，要回来三个冠军，是他最大的心气所在。是否要在欧洲赛场立志，大概要等到他某天起床用早餐时，突然神灵一闪——就像1995年2月那个阴云密布的早晨他突然决定购回国际米兰一样——感慨道：“国际米兰的球迷太苦了，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与尤文图斯同出一门的法拉利跑车没人会说不好，家族结构也绝非是社会毒瘤必须去而快之，同样依靠贝鲁斯科尼家族兴起的AC米兰也曾经制造过欧洲足球的传奇。家族足球下一次能把意大利带到哪一个高度？我不指望那些满头银发的老板或聪明“绝顶”的总经理们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