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佩斯库

　　波佩斯库曾6次荣膺“罗马尼亚足球先生”，作为国家队后防核心，参加了1994年、1998年、2002年3届世界杯和1996年、2000年两届欧洲杯并多次出任队长，总共身披国家队战袍115次，攻入16球，是罗马尼亚足球史上代表国家队出场最多的球员。他曾效力于埃因霍温、热刺、巴塞罗那和加拉塔萨雷等俱乐部，职业生涯获得了包括优胜者杯在内的13座奖杯，是克鲁伊夫执教的巴塞罗那“梦之队”重要成员，并与妹夫哈吉一起被认为是罗马尼亚“黄金时代”的中流砥柱。

　　表面上，他是一位克拉约瓦大学的学生，和很多罗马尼亚人一样喜欢踢足球，还入选了大学俱乐部队。10年后，他成了罗马尼亚最著名的球星。但谁都想不到，他本该阳光无限的大学青春，其实都用在了窃听和监视上。他就是“喀尔巴阡山的马拉多纳”哈吉的妻舅：足球史上最著名的巨星和特工——吉卡·波佩斯库！

　　证据现形：9份秘密报告

　　代号：彼得雷斯库上校

　　报告时间：1986年5月21日

　　报告编号：31326/002

　　监视对象：埃米尔·桑多伊(克拉约瓦大学队后卫)

　　报告内容：私生活方面酷爱音乐和电影，未来职业是工程师，人际关系良好，在球队里是所有人的朋友。在国外比赛时，没有单独活动的时候，暂未发现叛逃西方的动机和迹象。

　　批复：情况属实，继续观察，随时汇报。

　　历时3年多

　　手写9份“密报”

　　这是一份上世纪八十年代典型的罗马尼亚安全局秘密警察报告。现任罗马尼亚U21国青队教练的桑多伊也并不感到惊讶，毕竟这是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罗马尼亚人都曾经历过的高压政治。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负责监视他的“彼得雷斯库上校”，正是6次获得罗马尼亚足球先生，为罗马尼亚国家队出场最多的资深元老吉卡·波佩斯库！

　　波佩斯库在1986年到1989年的3年时间里，一直是罗马尼亚安全局“秘密警察”的特工。当时正是东欧时局动荡之际，罗马尼亚总统齐奥塞斯库希望加强对异见者的监控，尤其是对有国外比赛任务的足球队员特别留意。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1985年10月，安全局部门就与年仅18岁的波佩斯库取得了联系。当时波佩斯库正效力于克拉约瓦大学队，1986年1月23日，古塔中尉和副官维利斯库与波佩斯库秘密约会。2月20日，波佩斯库最终同意与安全局合作，签署了一份“忠诚协议”。为了防止西方对罗马尼亚运动员的引诱，波佩斯库将定期向组织汇报队友和教练们的思想、言行和动态。依规定，波佩斯库化名“彼得雷斯库上校”，立即开始工作。

　　短短5天后，“彼得雷斯库上校”就发回了第一份秘密报告，报告的对象就是队友桑多伊。随后直到1987年8月服兵役前，波佩斯库一共递交了5份秘密报告，来自安全局的评价是非常满意。兵役期满后波佩斯库被租借到布加勒斯特星队，在那里他定期向安全局电话汇报情况。1988年9月的安全局报告中，波佩斯库的评语是“值得信赖的战士”。随后他又同意在克拉约瓦俱乐部的会议室安装窃听器，方便收集情报。一直到罗马尼亚政局巨变的1989年8月，波佩斯库才停止了上送“密报”。总计3年多时间他一共手写了9份报告，其中关于队友提库一个人的就有2份。克拉约瓦大学队整体情况的报告2份，最后一份报告日期是1989年8月25日，描述球队在土耳其拉练时的情况。

　　事态不断扩大

　　波佩斯库喊冤

　　消息一出，罗马尼亚举国哗然。本周一，波佩斯库立刻在布加勒斯特的万豪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为自己辩护。依照他的说法，上世纪八十年代，所有罗马尼亚运动员在出国比赛前，都要签署一份“捍卫国家利益”的协议。“在摩纳哥比赛前曾有安全局的官员找过我，那是为了防止球员外逃，并互相监督。我从来没有与安全局有任何的合作关系，也没有提交什么秘密报告，那上面的签名不是我的。而且，当年我经常发现有人跟踪我，我都是在十字路口把他们甩掉。我痛恨这些窥探者，为什么自己也要做呢？”

　　罗马尼亚人对当年无孔不入的安全局“特工”非常反感，这也让波佩斯库想到了阴谋：“这是政治迫害，有人想干扰我正在参与的足协主席选举。”但是大多数罗马尼亚媒体都不认可波佩斯库的“辩白”，当然也有很多同行和球迷站在了波佩斯库一边。足协秘书长卢佩斯库和布加勒斯特星队主席贝卡利都认为签名是伪造的，波佩斯库被陷害了。1985年9月18日，克拉约瓦在摩纳哥征战优胜者杯。依照球员自己的供述他没有签字，“忠诚协议”上的签名日期是10月4日，那时球队早已不在摩纳哥了——— 这成了波佩斯库的证据。按照前罗马尼亚队主帅“将军”约尔德内斯库的话说：“波佩斯库连只苍蝇都不敢打，怎么会有胆子当特工？”

　　7月7日，随着事态不断扩大，罗马尼亚媒体已要求罗马尼亚情报部门出具证明，给事件一个定论。但是罗马尼亚两大情报部门——— 情报局(SRI)和对外信息局(SIE)都不表态，这让主持调查的国家前公安部门档案研究理事会(CNSAS)很是为难。

　　退役后一直经商并成为著名球员经纪人的波佩斯库其实早非清白之身。2008年1月，波佩斯库被罗马尼亚反贪局传讯，指控他涉嫌洗钱和偷税，而且还在12宗球员转会里有非法金钱交易，总计涉嫌的金额高达1000万欧元。

　　挖出更多

　　“伟大球星特工”

　　罗马尼亚媒体本周在波佩斯库事件之后挖出了更多的“伟大球星特工”：前国家队名将兼主帅博洛尼、1987年欧洲金靴奖得主卡马拉鲁都曾在安全局供职。前者代号“波塔”，这位匈牙利裔前罗马尼亚国家队主帅从1972年开始就为安全局工作，1984年以代号“波塔”正式开始工作。他在安全局的档案编号是14847，而且一直持续到1988年。他的主要任务是融入匈牙利，严防罗马尼亚的匈牙利族人通过邻国叛逃。1984年后，他甚至与罗马尼亚驻匈牙利大使捷克曼单线联系。主管足球的齐奥塞斯库的养子瓦伦丁，还曾多次与“波塔”通话，高度赞扬他的工作。

　　波佩斯库的妹夫哈吉否认自己曾做过特工，却揪出前布加勒斯特星队主席贝卡利是特工。贝卡利当然不会罢休，这位罗马尼亚极右翼党派——— 大罗马尼亚党的欧洲议会议员这样发誓：“如果有谁能证明我曾是特工，我就上吊自尽以谢天下。”波佩斯库一人被揪出来，让整个罗马尼亚足坛都人人自危，生怕沾上“特工”的恶名。

　　(本版撰稿 杨秀)

　　窒息年代

　　70万“兼职”的“告密者”

　　就像《窃听风暴》里东柏林的画面每次出现时的字幕：公开化无处不在。对于所有来自东欧的球员而言，他们也只是这个被“公开化”的世界的一部分。根据统计，在罗马尼亚，平均1553人中就有一位安全局职业特工，波佩斯库就是这1.5万“潜伏者”的一分子。此外，还有大约70万“兼职”的“告密者”，他们为大约100万罗马尼亚成年公民建立过秘密档案。

　　谍网最密的东德，竟然有600万人是被监控对象，是东德人口的1/3。柏林墙倒塌时，东德安全局的秘密档案多达4500万张，横排长度可达180公里。足球作为这个世界很小的一部分，当然无法免俗。事实上，如果没有2006年公开罗马尼亚安全局档案的行动，恐怕波佩斯库和博洛尼们还会继续沉默下去。

　　“迪纳摩流派”

　　博洛尼成为“波塔”时，年仅19岁。波佩斯库呢？18岁3个月零6天。整个冷战时代，东欧的“秘密警察”早已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足球也不例外，也得适应这样的生活。

　　从1923年全俄肃反委员会(前苏联安全部门“克格勃”前身)主席捷尔任斯基创立莫斯科迪纳摩俱乐部开始，秘密警察们就是东欧足球生活中时刻存在的“主角”。东欧各国足球势力格局中最强大的迪纳摩，就是各国安全部门在足球圈势力的延伸。东欧足球最重要的流派“迪纳摩流派”，其理论体系和球员基础，都是秘密警察的力量所得。

　　从基辅到柏林，从布加勒斯特到地拉那，迪纳摩球队们总能轻易得到最好的球员。名帅洛巴诺夫斯基缔造的那个长达20年的迪纳摩王朝，当然是秘密警察们的功劳。他们的背后，有无数双能够控制一切的眼睛。

　　利物浦队长发现窃听器

　　前德国国脚基尔斯滕和他在德累斯顿迪纳摩的搭档古肖夫都是所谓的“人民之友”，向东德安全局直接提供情报。曾执教伊拉克队的德国名帅斯坦格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出任前东德国家队主帅时，就被命令随时向安全局汇报他的球员是否有叛逃的“思想迹象”。

　　不仅仅是东欧足球自己受到影响，连西方国家的球队也体会到了恐惧。1970年利物浦队长耶特斯就在布加勒斯特的酒店房间里，从灯罩内取出过窃听器。1973年拜仁做客东德的德累斯顿时，德累斯顿迪纳摩主教练讲解拜仁的战术前，是从一个黑衣男人手中拿到的纸条。

　　凯泽球星被秘密警察杀害

　　这是一个被证实的悲剧。1979年柏林迪纳摩球星埃根多夫叛逃西德的凯泽斯劳滕时，连秘密警察首脑米尔克都无法制止他。埃根多夫的妻子加布里艾尔被迫与埃根多夫立即离婚马上改嫁，她们母女受到秘密警察的24小时不间断盯守。4年后，埃根多夫被秘密警察杀害，现场伪造成酗酒车祸。

　　阿尔巴尼亚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场巨匠布沙蒂本人也是秘密警察头子，曾签署过很多流放文件，将不合他意的球员们发配到矿山、渔船和机械厂做苦力。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东欧剧变后他被缺席审判获刑22年，但在叙利亚流亡多年后，21世纪他又成了阿尔巴尼亚足球的巨擘人物。

　　波佩斯库只是这样的历史中，一个根本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那样的年代已经是过去，带给罗马尼亚的伤痕也早已被淡忘。谁又能说，旧事重提就不是一次新的阴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