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评论员 杨健/ 假设世界是这样一种状态,所有人说话都委婉动听得体贴心,总之正确。
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也很假。
好在如此完美的世界压根儿不存在,我不知道这算美梦还是噩梦。事实上,我经常被别人在言语上冒犯,也经常在言语上冒犯别人。我经常为我的冒犯而向别人道歉,也经常要求别人为他的冒犯而向我道歉。
结果呢,我所习惯的不是道歉,而是冒犯。道歉比之冒犯,有点给人下了点泻药又配了点止泻药的意思。
譬如在中国队克韩之前,我说中国队必输无疑。次日,中国队赢了,我转身就道歉。扪心自问,我的道歉很真诚,连我自己都感动。
可回头一想,这点真诚又有何益?依然显得敷衍,这既不会改变我对中国足球的轻薄姿态,自然,更不表明我从此就不再冒犯。
我所喜爱的魔鬼字典里,对道歉是这么定义的:精心打扮的借口,为下一次冒犯打下伏笔。
对不起,此番引用不是要鼓励人们动辄去触碰他人的禁忌。只是说出了一个挺浅显的道理,无处不在的言语冒犯是神性世界祛魅还俗的必经步骤。一如前言,神性世界是美丽而虚假的。
强求别人每一句话都绝对正确,有违天理;强求别人为了做到每一句话都绝对正确而狠命地前思后想斟词酌句,有违天理也有违人道。我不希望每个人说话前都紧张得满嘴“我叫不紧张”。
当然“我叫不紧张”是相声里的段子,相声的现实功能恰恰是让人松弛。为此少不得要调侃讽刺嘲笑挖苦,也少不得一些冒犯。
德云社的相声《不说相声说足球》,对国安夺冠就竭尽调侃讽刺嘲笑挖苦之能事,有些话冒犯得厉害。于是国安球迷抗议,于是德云社道歉。
抗议——道歉,是沿着国安球迷内心底线进行的一场拉锯战。胜负已然。
我把高峰那篇诚挚的歉意信视作对一位言语冒犯者所付的代价,也是对所有言语冒犯者的警示——至少在当下,仍有很多禁忌是断断不可触碰的,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
在人们对冒犯还高度不习惯时,任何自以为是自鸣得意的轻佻表达,都要习惯于准备一份言辞恳切的道歉,相声概莫能外。至于你的道歉是不是真的能“为下一次冒犯打下伏笔”,依你冒犯的对象而定。
一比较才发现,中国队是多么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