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媒体广泛报道;众多国家和国际组织领导人发唁电;众多国际名流出席西班牙国王亲自为他主持的赞礼;纳达尔等天王级体育人物为他抬棺……前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由现主席罗格盖棺定论为“一代伟人”。而伟人的诞生并不容易,打赢了世纪难题一般的三大战役,萨马兰奇才成为了奥林匹克的传奇。
本报记者 陈宏
商业化
他接手时,这个全球知名机构的账面上,仅仅为20万美元
北京奥运会,在所有的赛场上,通常比赛所具有的那些赞助商标志,一概不见,只有各种各样的祥云。有到北京看比赛的朋友曾经不解地问记者:“奥运会不是有着巨大的商业成功吗?那么多的各级赞助商,一个商标也没有,怎么给人家回报?”
这样的疑问,由萨马兰奇生平最成功的一次战役得来——他上任之后将国际奥委会从濒临破产的机构,变成了如今拥有数十亿美元经费的组织,将没有城市愿意举办的奥运会,变成了全球第一大盛会。没有足球世界杯那样铺天盖地的广告,却仍然吸引着众多商家的胃口。
当然,在他刚刚上任时,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摆在我面前的一个巨大难题是,1984年奥运会只有洛杉矶一个城市申办,而且洛杉矶市议会马上就通过了一项法案,禁止筹委会动用公共基金办奥运会。”
萨马兰奇的第一招,就是让副主席庞德(现任世界反兴奋剂机构主席)牵头,成立了一个国际奥委会市场营销委员会,着手电视转播权的谈判。这打破了国际奥委会的传统,之前的转播权收入,都是电视台和承办城市组委会直接谈,跟国际奥委会没有一丁点关系。1984年他做成了第一单“生意”:以拍卖的方式将88年卡尔加里冬奥会的转播权卖给了ABC,价格比原计划高出了三倍!电视转播权成为奥运会最大头的收入来源之一,电视台也心甘情愿成为了奥林匹克的免费宣传员。
萨马兰奇的第二招,是开始国际奥委会TOP赞助计划。国际奥委会原本还是靠会员交会费养活、会员开会都需要自己掏差旅费的机构,但萨马兰奇为了保持委员们的独立性,这些钱全部改由国际奥委会负责。然而,他接手时,这个全球知名机构的账面上,仅仅为20万美元。这个时候他再度找到了美国人,比如他将五环标志搬到了大赞助商可口可乐公司的总部,随后,TOP赞助商成为国际奥委会的钱柜,并在多年的发展之后,成功地将TOP赞助商跟TOP品牌画上了等号。中国的联想为了做国际品牌,就不惜血本挤进了TOP赞助商的行列。
萨马兰奇的第三招,是不让商业化在台面上出现,奥运会呈现给观众的,永远只有奥林匹克精神,而不是商标和品牌。“我坚定地认为,在每一届奥运会上还应保持比赛场馆严禁张贴各种商业广告的规定。因为奥运会和其他商业性比赛是不同的,我们需要强调的是奥林匹克竞赛精神。”
去政治化
赢下了几次抵制大战后,奥运会越来越和谐了
萨马兰奇上任之初,除了经济上的窘境,诡谲的政治形势也同样带给奥运会极大的危机。1980年,萨马兰奇当选国际奥委会主席时,这并不像是一份有前途的工作,当时美国因为阿富汗问题,抵制了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此前非洲国家抵制了1976年的蒙特利尔奥运会,1984年,东欧国家又抵制了洛杉矶奥运会。奥运会作为“全球人类和平盛会”的口号,显得空洞而苍白。
沉默寡言的萨马兰奇瞬即展开了外交攻势。如今,他已是中国人尊敬的“萨翁”,但80年代初以国际友人身份访问中国时,他明显还有着工作方面的目的——希望中国在重获国际奥委会合法席位之后,投桃报李,不要抵制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我会亲自给中国代表团获得第一块金牌的运动员颁奖!”他许下诺言,中国果然没有抵制,率团出现在洛杉矶奥运会上。
1988年汉城(现称首尔)奥运会时,萨马兰奇继续在各个不同意识形态国家间飞行谈判,希望他们不要再抵制。前国际奥会会副主席庞德说,“他说服了韩国信任他,我们知道朝鲜决不可能参加,古巴也不会来,但他仍然尽一切可能说服了苏联、中国、东德,避免了让汉城成为莫斯科和洛杉矶的翻版。”
1988年的汉城奥运会,也是萨马兰奇关于奥林匹克和政治关系理论最终确立的时间。他提出的“促进一个和平社会的建立,并同时保持人类的尊严”的观点,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共同认可。
赢下了几次抵制大战后,奥运会越来越和谐了,萨马兰奇非常了解各国的政治“敏感点”在哪里,所以他的谈判总是显得非常聪明。2000年悉尼奥运会,在萨马兰奇的斡旋下,韩国和朝鲜分裂半个多世纪以来,第一次在开幕式上同时入场,成为双方打开体育交流渠道的“划时代的契机”。那面“朝鲜半岛”旗,更是萨马兰奇在充分尊重两国民众意愿后最成功的一次联姻。即使是在跟关系亲密的中国谈判时,萨马兰奇也深谙其中的奥妙,“中国香港奥运代表团”同样是他的杰作。
正是他的努力,奥运会发展至今日,杜绝奥运会沦为政治工具,已经成为全球的共识——至少,谁都不会再将它明目张胆地拿到台面上来说,因为那将遭到全世界的唾弃。
克服丑闻
此时舆论已经不买账了,他们要求萨马兰奇也引咎辞职
萨马兰奇对奥林匹克的贡献是巨大的,除了商业和政治,还包括了推动职业化、推动妇女权益等等。但是,毋庸讳言,萨马兰奇不是完美的——因为某些妥协从而导致对兴奋剂的纵容,以及商业化导致的国际奥委会内部腐败,最终爆出盐湖城冬奥会贿选丑闻,都是萨马兰奇一生抹不去的遗憾。只不过,之所以仍能成就萨马兰奇一代伟人的地位,他跟这些过失和污点的战斗,也是一个重要环节。
1998年底,美国媒体爆出盐湖城冬奥会在申办时,贿选了部分的国际奥委会委员。其中包括:直接向委员们发送现金;为委员购房、旅游;为委员亲属提供大学奖学金;赠送委员和他们家属贵重礼品并提供免费医疗服务;协助一个有影响力的非洲委员购置地产,使此人盈利6万美元等等。随后,1999年初,冬奥会组委会主席约克里克和第一副主席戴·约翰逊引咎辞职,舆论矛头直指国际奥委会甚至萨马兰奇本人。
萨马兰奇此时出马了,他让国际奥委会第二天就发表了一份公告,重申它对盐湖城冬奥会组织者的“完全信任”,并称对他们有能力确保2002年冬奥会获得完全成功“毫不怀疑”。
国际奥委会的态度无疑让很多人感觉愤怒,包括那些竞争失败的城市,他们跳出来大肆批评奥委会甚至萨马兰奇本人,后来的媒体甚至爆出萨马兰奇本人也收过超过标准的礼物。萨马兰奇开始考虑自己的态度,他表示经过国际奥委会执委会讨论后,会将确认受贿的那些委员清理出委员会。但此时舆论已经不买账了,他们要求萨马兰奇也引咎辞职。
萨马兰奇的战斗精神在这一刻再度出现。他在国际奥委会内部举行了信任投票,结果绝大部分人赞成他留任。但随后,他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包括2000年委员会的成立,以推动国际奥委会的改革,后来才慢慢让国际奥委会逐渐找回了其权威地位。“我不能放弃,不能遇到风浪就离开国际奥委会这艘航船。”他说,“除了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中断了奥林匹克运动,‘盐湖城丑闻’是国际奥委会成立百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危机。我的哲学是:应该向一切学习,也包括从逆境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