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河出院前一天下午，大力提着一大兜吃的喝的溜进病房。今天不是探视时间，他怎么能混进来？他悄无声息地站立在清河床边，清河抬头突然看见了他，他咧嘴一笑，耸耸肩。 清河说：“你小子从哪儿冒出来了？小时候没票你能混进体育场看球，这个本事我算服你了。” 大力边放东西边说：“清河你是福星高照，想不踢都不行。腿折了接上比原装还结实了。” “咳，我这条腿是捡来的，再踢两年就够本了，再断也无所谓了。”清河兴奋地说。 “再踢可得悠着点，别太玩命。这年头还不是为了挣钱，身体没了干什么也不行。” 清河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说：“明天我出院。做完手术时，老爷子就跑来看我，还打过几个电话，老为我担心。咱们明天看老爷子去。” 大力忙说，成。清河笑着说：“你小子现在也不躲老爷子了，混出个人模狗样的，也不怵老爷子。” 大力听了挤眼傻笑，说：“张教练那儿有猎物。” 清河不知大力所说“猎物”是什么，猜测那儿有他相好？ 第二天下午，清河和大力来到张教练所在足球学校。他俩站在训练场边就看到白发斑斑的张教练，他正在给球门前一排小队员传球，让他们练射门呢。他俩不敢耽误张教练训练，只能在场边耐心等待。其实张教练早就发现他俩。忽然，张教练在那边大声喊：“大力，过来。” 大力马上跑过去，清河也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头。 张教练正给一个小队员纠正脚法，说：“大力，你活动一下，给他们做做示范动作。”大力赶忙活动脚腕，转腰，准备做射门表演。清河朝张教练鞠躬，叫：“张教练。” 张教练瞪他一眼，叱责道：“还没好利落你跑这么远瞎折腾啥。” 清河脸微红，说：“大夫说没事了，今天出院了，来这儿看看您。” “有什么好看的，”张教练从来没给过他好脸，“好好在家养着不比什么好。” 清河只得连声答应着。张教练转过头，给队员讲解大力射门特点。一会儿，张教练向大力一挥手，大力和清河退出场。张教练在后边喊：“清河，在场边椅子上给我坐着。” 清河坐在椅子上，大力站在旁边，向他说：“你看那个小９号。” 清河用手在眼睛上遮着光，问：“哪个９号？” “就是那个小卷毛，在张教练身前练射门的，”大力来过几次，对这些小球员很熟悉。“他真是个材料，刚１６岁，百米１１秒６，速度快脑子好。” “你这个人贩子门儿清啊，小的你都盯上了。”清河嘲讽地说。 大力跳到清河身前，说：“我告诉你，明年，我论斤来买这小子。” “大力，你又当足球经纪人，又当球探，你够累的。”清河说：“你要买这孩子，老爷子还不跟你玩命？” “哎，咱们张教练知道，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培养出的队员也要向俱乐部输送，说明了就是卖。” 直到黄昏时分，训练才结束。大力从“桑塔纳”车上拿下他和清河给老爷子买的礼品，提着两大包，跟在张教练身后。清河腿上有伤当然不管提包。张教练斜眼瞪了大力一眼，说：“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不要给我买东西，我这儿什么也不缺。” 大力低着头，委屈地说：“也不是我一个人买的，清河买的多，他鬼，他不提包好像没他什么事。” “他腿伤还没好利落呢，他能提吗？”张教练头也不回地说。 “我知道，您老偏向他。”大力嬉笑着说。 张教练听了没言语。 张教练没跟他两个学生出去吃饭，老爷子说，在食堂方便。 简陋的食堂摆放七八张饭桌，那些小球员正围坐在桌旁狼吞虎咽，乱哄哄的。张教练找个角落，让清河、大力坐那儿等着，他走进食堂操作间。 一会儿，一位厨师端来几盘凉菜，外加几瓶啤酒，清河和大力赶紧站起，开啤酒瓶盖，给张教练杯子倒满，张教练发话，你俩坐下吧。俩人才各就各位。张教练说：“谁开车谁就别喝酒。” 大力不吃亏地说：“清河一伤还有理了，什么都不干还哪样也没丢。” 张教练听了绷着脸说：“本性难移，大力，你还是嘴上永远不吃亏。十几岁这样，三十多还这样。” 清河说：“您带的这拨儿队员到时也一样，小时候什么德性大了也是。” “清河小时候鬼，现在他是没长毛，长了毛比猴还精。”大力在旁给他上眼药。 “他们可没你们好管。”张教练无奈地说，“都是独生子，都挺个色。” 大力说：“他们比我们强，我们这年龄哪长他们这么高？” “是比你们同龄时高多了，”张教练不满地说：“可他们的基本功比你们那时差一截。” 清河迷惑不解，问：“您选才有问题？” 张教练瞪着清河说：“怎么选才？你们那拨儿，是由区里一百多所小学上千踢球孩子拔出来的。这些孩子是家长带孩子报名来的，来了三十几个，除了小胖敦儿、有病的，二十几个孩子全要了。人家让孩子踢球，交钱，能不要？” 清河说：“不是踢球的料儿，那不是毁孩子吗？” “现在职业球员能挣大钱，人家就要孩子踢球，现在足球学校基本上是私人办的，当然要赚钱，还管你孩子能不能踢出来，只要你家长每年交三四万就收。”张教练叹息地说。 “那您这一拨儿也培养不出几个来呀。”清河说。 大力在旁见缝插针：“张教练，您这儿那个９号我可包了，保准输送到一个甲Ａ强队。” 张教练头也不抬地说：“就要９号，别的呢？” “别的我真没看好，过两年再说吧。”大力笑嘻嘻地说。 张教练盯视着大力，说：“我也知道９号好，真是有特点。现在进职业队不容易，那五个也不错吗，那个１０号，别看个儿矮，但技术出众，现在中国足球界注重球员身高、体壮，不讲究球员技术了，不行。” “可职业队不爱要个儿矮的，您那１０号，以后最多长不过１米７。先买９号吧。”大力哀求地说。 “不行。如果你想要，那五个跟９号一块走，否则９号你领不走。”张教练不置可否地说。 “这叫什么？好的坏的搭配卖。”大力小声嘟囔。 “都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有个发展空间，有什么不好。”张教练说。 “那我怎么办？”大力为难地说：“如果这六个队员没人要，我还不是白张喽了。” 清河给大力出主意：“这叫捆绑销售，既有以后肯定能踢主力的，也有现在有潜质以后可能用得上的，不少甲Ａ俱乐部会买的。” 大力听了点头。张教练也向清河投来信任目光。几年后，中青小将曲波、高明初露风芒，他俩是被俱乐部“捆绑销售”买来的，其实，大力和张教练才是球员“捆绑销售”的始作俑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