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刚要起身到球员餐厅吃晚饭,李总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急促地说:“你手机怎么总关机,老板请你吃饭。快跟我走。” 小方指着躺在床上的手机:“它犯病,我也没招儿。” 李总拿起那手机,用胳膊促着小方向外走。 还是那星级饭店,还是那单间。小方跟着李总进来。李总刚进来就向老板说明,小方手机不响了,早就坏了。说着把摔坏的手机递给老板看。 “我说呢,小方还不给我个面儿?明天我给你一个,专用,号码别告诉别人,话费我给你报。”王总无所谓地把坏手机放在一边,喜形于色地说:“球队就得靠球星,谁也骗不了我。三百六十行,哪行不靠人才?拼的就是人才吗。” 小方忙说:“一般般。小时候带我们的张教练说我是‘人来疯’,有时抽不冷子打疯了,蒙的。” 老板只是欣赏地看着小方笑,不再说话。几杯酒干掉,老板脸上发光,遂赤膊上阵,脱掉西服,捋起袖子,把小方酒杯斟满。人逢喜事精神爽。联赛刚打三轮,球队两胜一平,名列前茅。市领导高兴,球迷狂欢,主场上座爆满,光门票一项收入,两个主场就上百万,今天市政府又给公司“优惠政策”,在保税区无偿批给50亩地…… “名人找名人,歌星配球星,”老板露出不出所料神情,“咱们小方女友是大歌星,只单跟我保密罢了。是怕我拆台不安心踢球?” “不是,不是。”小方极力否认。 “好啊,我决不干棒打鸳鸯事,不但不拆,还给你们牵线搭桥。”老板爽快地说:“再到这来,我出面接风,走时我践行。不然,人家歌星该挑理了,男朋友给咱们玩命踢球,咱们无动于衷,什么表示也没有,不仗义啊。” 李总在旁说:“这事交我办,她再到这儿来,我给请过来。” 第二天中饭后,李总就把一个新款手机递给小方。 晚上,抽屉里突然响起来,小方拉开抽屉,发现正是坏手机闪亮发声。真麻烦了,又多出个手机,累赘加累赘。他接听,正是克琴。 “那车你赶紧砸呀,我看好这里的一辆跑车,适合你们踢球的开。” 小方心里骂道,傻X,可嘴上说:“这车比他妈的一级方程式赛车跑得还快,害得我老让交警罚款。” “悠着点。别开快车。急什么?过几天我过去。” “别,过几天我们打客场,提前三天飞过去,” “没关系,我等你。”说后就断了。 第三天下午,克琴竟一身朴素打扮,大模大样地来到足球训练场。她神态自若地站在场边,引来队友色眼眯眯。 小方刚洗完澡,还未来得及跟克琴说话,李总跑来把俩人推到他车上。 车上,李总抱歉地说:“小方,还没让你换换衣服就把你绑架了,对不住你小子了。没办法,老板非要见你俩。” 小方看出李总最近心绪颇佳,那八千块钱给他加上了,还让他来吃运动灶,他更为老板卖力了。小方摸着自己湿漉漉头发,突然想到也没让克琴打扮一下,可别给自己丢“面儿”,遂对克琴说:“你还不捣制一下,省得有损你光辉形象。” 克琴脱口而出:“化妆干嘛?不演出我从不往脸上瞎抹。” “你小子懂得啥,这叫有自信,自然美。哪像我老婆,整个儿一个皱妈,脸上抹得面人样,整个儿一个‘腻子工’。” 小方斜眼看了克琴一眼,还真是天然丽质,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不像莉莉,浓妆艳抹,性感咄咄逼人,惟恐没有“回头率”。整天出去给我丢人现眼。然而,莉莉终究是运动员出身,经常出国比赛,在“外事无小事”的调教下,别看她在床上疯狂异常,但在谈吐上比泡在演艺圈里的克琴文明多了。但也难怪,克琴原来也不这样“黄”,还不是鬼哭狼嚎地唱的,上台就唱得情真意切,还没发泄完呢。 车开到全城惟一的五星级饭店门前。老板竟在大堂等候。克琴有意站在小方身后,但老板首先跟克琴握手,“久仰大名,真人比电视里还漂亮,方清河眼睛毒着呐,场上视野开阔传球好,别说挑姑娘了。” 而克琴沉静地说:“他那二五眼我清楚,看不准瞎传球,老看走眼。” 说得老板开怀大笑:“搞文艺的是人精。说话都透着艺术。大雅若俗呵。” 小方想,老板不简单,人家是“老三届”,什么没经历过。现在跟政界、商界、学术界社会名流交往,从不露怯。 落座后,克琴反倒显得拘谨生疏起来。小方也闭口不言,只在一旁摆弄那新款手机,不跟克琴说话。克琴心想,来这吃饭显然不是清河意思,别弄巧成拙,喧宾夺主,给清河下不来台。根据记忆,克琴知道清河虚荣心极强,不愿笼罩在别人的光环下而沾光,他要自己“带球过人创造机会……”。而老板觉得纯属正常,人家女歌星是科班出身,音乐学院提琴系毕业,既有名星张场一面,又有音乐殿堂超凡脱俗一面,一上桌就沉静端庄,不亲不疏,不卑不亢。就如同方清河这些球星一样,别看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又大都出身贫穷家庭,但由于他们特殊的职业,在几万人众目睽睽之下打比赛,经常出现在媒体上,跨省比赛出国访问,经风雨见世面,所以他们跟教授谈话不显土,跟平民百姓接触不显洋,在与大领导会面中,在大场面上活动中,表现得自然、得体。 “先感谢某某某对我们俱乐部工作的支持,支持方清河踢球就是支持我们。先干一杯。”老板举杯向克琴示意,随后相互碰杯。 “其实,我跟清河是一般朋友,那次我说走了嘴,清河没跟我打官司,我已感激涕零。”克琴向老板明说,以解除清河顾虑。 “现在媒体好炒演员隐私,谁不反感?”老板说。 “说有男朋友,崇拜你的男歌迷还不往小方头上拍板砖。放心,你俩的事,王总和我打死也不说。”李总在旁开了腔。 说得小方笑起来,说:“砖头还没拍上,我就全招,她的歌我不爱听……” “原来他就讨厌我嗓音粗,是实情。”克琴打断他话。 老板和李总听后哈哈笑起来。此时,大家才不拘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可能小方今天训练体力透支,还是兴致高,酒量不盯竟连连干杯,克琴几次叱责他,小方也不听,还说“冲王总待我不薄我也得喝”。 小方真是喝多了。说话如同复读机,老是那几句。克琴朝李总示意早结束,不然这小子就会喝疯。 “李总你在这儿给开个套间,让他俩在这儿休息,就别回队了。”老板知情达理地说。 当李总和克琴扶着小方走进饭店套间时,他已撑不住了,一口喷泉似的吐在外间地毯上。李总忙把他拖进卫生间。当把小方安放在床上后,李总说,你代劳吧,这是里外间,休息方便。说后他就告辞。 时至深夜。小方酒后鼾睡,脸上通红,渗出汗珠。克琴俯身给他敷上凉毛巾,还给他解衣脱鞋。凌晨时分,小方大梦初醒,歪头一看,克琴正在自己身旁沉睡,身穿睡衣,全身打开。小方才想起自己昨晚喝醉了。于是慌忙起床,轻声蹭到卫生间。当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时,克琴醒了,睁眼看着小方,低声问:“现在舒服了吗?” 小方站在克琴身前,不好意思地说:“现丑了,还拖累你一夜。真……” “跟我还见外?”她在床上绻起身子,但没起来。 小方坐在床前桌旁,点上烟,静静地盯着克琴。此时他心中五味杂陈,不可言表,矜持之中流露出极度尴尬。他注意到自己指甲缝里的黑泥,默认自己为失去姑娘倾心的男人。克琴也必定这样看他吧。他转向她的脸,他感觉到自莉莉离自己而去后,从未如此与任何女人亲密地接触过。而此刻他急急地把烟头拧在小盘上,等待与克琴直面的时刻。 “是有话想对我说?别憋在心里。”她说后赶紧移开目光。 “你这几年怎么过的?”小方沉思地问。 “指的哪方面?是问我有没有男人吧?” 小方点头称是。 克琴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望着小方的眼睛,说:“真想男人。可没有。” “来不及找。” “不,找不到。在美国那三年,真想。人家来美国闯荡的,成家的没成家的,凡是单身来的,差不多都找个伴儿。远离家乡,太想找个伴儿了。” “既上学又得打工挣钱,忙不过来。”小方不信。 克琴捋着秀发,在头后打成发髻,然后双手在头后托着,好像生怕它散了。她轻声说道:“有时间。好多男的追,也有美国小伙儿。可我看不上。说实话,我不是等你,因为咱俩的事早了结,谁也不欠谁什么。” 小方听她说,把目光移到她发髻上,她多需要一个给她盘上发髻的大男孩啊。 “你给我一个参照物,你是我的第一个。再有就要超过你,起码跟你差不多。所以,只要想跟他上床,一想起你,我就不愿意了。”她说后深情地看着小方,他还是那么高大英俊,怎么也晒不黑的脸上楞角分明,比五年前更帅了。 小方对她的坦诚而感到不安,遂欠意地说:“我没那么好,可当时我没想伤你。” “没,没。我要谢你,谢你一辈子。”说着她眼睛湿润,“不管怎么样,那是缘分。” 小方有些伤感,低头不语。 “要是还有机会,”她拉过小方手,“我答应你,不就是那张‘纸’吗。” 小方还不说话,眼睛发直。突然,他慌乱地站起身,说:“咱们不小了,不是小孩儿过家家儿,我都‘三张儿’的人了。咱俩都要好好想想。” 天亮了。俩人各自忙碌起来,他得归队,下午乘飞机去打客场比赛,她要留在本地办事,然后赶往上海。俩人又将各奔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