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每次望见纽约的天空,心里面都一空。
后来我两次去过纽约,一次路过,一次采访2002年的NBA选秀,都是孤身一人。
坐在黄颜色的出租车里,穿过威廉姆斯堡大桥向曼哈顿奔驰,岛那边的天空无比湛蓝,了无一物。像一场海誓山盟的爱,消逝得无影无踪。
写这篇东西之前,我特意把相册搬出来,查看我第一次去纽约时的照片。那是2001年的总决赛之后,我穿着蓝色T恤,胡须刮得很干净。我站在开往自由岛的游船上,背后是好一片曼哈顿。
世贸双子星,像两支飞翔的箭,直插入天。
如果没记错,那天帮我按快门的是张卫平张指导。我们一行五六个人,从费城开车去纽约,一路欢声笑语。后来再去,住在时代广场边上的喜来登,晚上敲键盘的时候一抬头,只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2002年选秀那次,本来说好我和姚明一起去。但到了我办完签证,不得不订机票的时候,他还不确定去得成去不成。最后在我上路前一天,中国篮协终于把他留在了北京。
姚明跟我说:“你好好看看,都记着,回来告诉我。”我说:“要是你到时候看不成电视,我就把电话拨到你手机上,让你听听大卫·斯特恩念你名字的那声。”
纽约是座真正的都城,这让它和休斯敦、丹佛、印第安纳甚至洛杉矶截然不同。它的高楼常常遮蔽住日光,到了晚上霓虹闪烁,好像《蝙蝠侠》里的幻境。在纽约的人像我们熟悉的那样生活着,住小阁楼,每人只有一块立锥之地,没有车,但靠蜘蛛网一样的公交和地铁线路可以到达任何地方。
这里像仓储白菜一样积压着无数人的梦想。我第一次到华尔街,如果不是张指导指给我看街口上那只著名的象征全球股市的铜牛,我还以为那只是纽约的一条胡同。但事实上,那条总共只有500多米长的小街就像全世界财富的一条隧道。在纽约,几乎所有的梦想都以这种方式栖息着,从王起明到当时的姚明。
纽约是唯一一座我去过三次,但一个当地的中国人都不认识的美国城市。我在喜来登见到的唯一一个会说中国话的人是陆海瑞。他是个中国通,当时还是NIKE的中国区总监 。他在1997年给了姚明第一笔价值12万人民币的商业赞助,后来在2003年离开NIKE,开创了前锐体育文化公司,代理锐步的中国事务。在姚明拒绝NIKE上亿美元的合同、签约锐步的战役里,陆海瑞立了大功。
当时坐在大堂的咖啡吧里,金发碧眼的陆海瑞环顾左右,到处是参加选秀的年轻人们。他用地道的中国话说:“今天晚上,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姚明重要,但只有他一个人不在这里。”
我到现在常常怀念那之前的纽约和那时候的姚明。姚明把家安在了休斯敦,但让他在NBA史册上画上第一笔的那一幕,毕竟是在纽约,而且是纽约梦最典型的方式:一夜之间。
纽约城的内心在那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天后有没有变化,有了多少变化,没有人知道;姚明在他人生转折的那一夜之后有没有变化,有了多少变化,也没有人知道。纽约还有天空云彩的痕迹可寻,只有人的内心最难体会。
一场纽约梦,也是一座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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