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东方时空》在直播铁人张健横渡英吉利海峡壮举的节目里,三番五次介绍说,张健86年时就以同样方式横渡过琼州海峡。这一说法使我深感不安,并想就此提出有关此一"年代"是否确凿的疑问。 对张健的喜爱和尊敬,我抱有持久的热情。去年和今年,他舒展着令人唏嘘不已的勇气先后征服了辽阔的渤海海峡和冰冷的英吉利海峡,成为只身横渡这两个茫茫天堑的中国第一人。张健是个勇士和英雄,这是无可辩驳的。自"英吉利"起,张健举世获誉,世人好评如潮。 我在伦敦的作家好友黄凡告之,这几天,英国的体育媒体和社会媒体对来自北京的张健其人其事表示了相当大的关注,英国人说,强壮的张健使他们联想到两件事,一是北京强势申奥成功,二是从中象征性地看到了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联合舰队"进行"远洋航行"的能力。黄凡先生特别指出,有外电外刊引用了"张健15年前(86年)曾横渡中国琼州海峡"的说法。 13年前,1988年4月中旬,当我挂着"中国首届国际游渡琼州海峡大奖赛"组委会新闻中心工作人员的胸牌,在雷州半岛最末端的海安镇沙滩上,面对当时并没有如今这么粗壮和风光的张健时,我是根本无法想象他会持之以恒地对"铁人三项"和横渡海峡这类"挑战极限"的运动做出如此巨大贡献的。我那时还是个尚未结束学业的学子,因为导师许国泰做了该项大奖赛的秘书长,我被招募进组委会秘书处,随后不久调入新闻中心做主任助理。我当时对包括北京选手张健在内的国内外300余名参赛运动员中的几十名尖子队员,还是颇有印象的。那次游渡大赛是历史上首次举办的竞技意义上的横渡琼州海峡活动,一是为了庆祝海南建省,二是纪念解放军渡海作战38周年,由此,不仅许多中央首长和领导对此给予了鼓励和关怀,广州军区所属的当地驻军更是鼎力支持。 在参加该次游渡的海内外所有运动员报名简介里,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人有此前"曾经成功游渡过琼州海峡"的说明和资料,这一记忆肯定是准确的。组委会在北京大会堂新闻发布会、广州新闻发布会、湛江新闻发布会上,对外宣传的一个重点便是此项游渡的"前无古人"和"零的突破"。假如知道前来参赛的选手中有"曾经成功游渡过琼州海峡"的人,在当时,这绝对是天大的新闻和事件。我至今仍记得在湛江发布会上,当着众多军政领导、记者和运动员的面,我代表组委会做了关乎游渡方方面面的陈述报告,里面有这样的内容:英吉利海峡被人游过去了,直布罗陀海峡也被人游过去了(而且里面还有中国台湾人王瀚),放眼世界,还没有被人征服过的适合游渡的海峡所剩无几,在这其中,中国的琼州海峡首当其冲,对于从事极限运动的人们来说,横渡琼海无疑是一个辉煌的梦想。这湾海峡有30公里宽,天气好的时候,眼睛尖的人可以从这头望见那头…… 遗憾的是,这次声势浩大的游渡竞赛,在距离原定的4月20日开赛日期仅有十几天时,由于组委会主管财务的副秘书长余正兴突然裹挟了巨额赛事经费潜逃,不啻釜底抽薪当头一棒,整个活动因而阵脚大乱,大打折扣,几乎夭折,最终蜕变为一出虎头蛇尾的惊人的闹剧,一大半运动员和工作人员在大海边的火线上洒泪哗变,扼腕而散。我当时是少数几个留守到游渡活动"圆满"结束的工作人员之一。 1988年5月,有关善后机构顶着很大的压力,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硬着头皮举办了两次小范围小规模的游渡,第一次的第一名是北京某高校(好象是中国金融大学)体育系的一个女学生,不到20岁,名叫汪洋。第二次的第一名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很可惜,她的来历和姓名我都记不得了。与此同时,有一批不甘心半途而废的信念未泯的有实力的游渡选手,也是通过这两次亡羊补牢的游渡获得了"游渡成功"的履历和证书的。 我总觉得,张健对琼州海峡的游渡,其年代似乎应该是发生了这两次有据可查的游渡活动的1988年5月。至于"张健86年游渡琼州海峡"的奇怪说法,如果不是报道者有误,我以为是咄咄怪事。 这两次游渡的优胜者都是女性,她们在同等条件下遥遥领先男性同游者一大截的游渡成绩,充分证实了"女性的生理和心理的极限耐力远远超出男性"的科研结论,使人刻骨难忘。 1999年,美联社报道说,24岁的澳大利亚女子玛罗妮居然从牙买加一口气游渡到了古巴,游程达到了160多公里,"这是人类历史上游得最远的横渡者"。而世界范围内的男子游渡者记录中,中国的张健于2000年8月对120公里宽的渤海海峡的横渡,当是无人可出其右的。此是后话。 以上所言是我亲身经历的涉及"首次游渡琼州海峡"事件的一段史实。我曾因此在1989年创作过一部名为《梦碎海峡》的中篇报告文学。在今天,关于这段"琼州海峡游渡"的体育史实,除了当事人和一些老资格的体育记者,恐怕已经鲜为人知了。我深切地感到,从13年前到今天,能够如此长久地活跃和进步在"游渡界"的张健,的确是个罕见的奇迹。他作为中国杰出的"铁人三项"运动员和激动人心的极限挑战英雄,历经十余年沧海桑田,竟然矢志不渝、乐此不疲,从而成为当今中国人心目中的一种伟大的精神力量和文化财富。惟其如此,我更深切地认为,我们在进行文化传播和精神塑造的时候,不能虚构也没有必要篡改一如张健这样的力量和财富在其衍生、积累和成长过程中的细节及其史实。 基于此理,我很难相信关于张健早在"86年"就踏浪琼州海峡的离奇神话。但愿这只是一个传播者的错误,而不会是一个制造者的计谋。 (搜狐体育) |